父亲
我的父亲大年初三走了。他就是芸芸众生中最普通的一个人。 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更没有什么可以炫耀的闪光点, 甚至还有着很多的缺点。可他是我的父亲。 他已经和肺癌抗争了近十年。身体走下坡路也就是最近这两年。 虽然知道他大概是大限将近了,但是到了走的那天以及之后的这些天里,我的心还是那么痛。我是70后,那个年代不多见的独生女。小的时候父亲喜欢打牌打麻将。玩的兴起的时候彻夜不归。我妈妈上夜班的时候就是爸爸出去玩的时候。他只要玩上牌,就会忘记家里还有个小孩子没有家门的钥匙。我经常是在外面把那玩的最晚回家的孩子都送回家了,然后就在大院里四处游晃(我们家住在工厂的大院儿里)。我知道爸爸是不会回家的,即便我找到他,他也会说“去玩去”。我经常是在邻居的家里睡觉。我小的时候记住的事情不多。除了这些就是有几次我爸爸居然在睡觉之前回家了。我特别的高兴。我终于不用再在外面游荡或者是睡在邻居家里了。后来长大一些我可以自己带钥匙了,这些事就不再发生了。
除了爱玩牌,我爸爸对我基本是有求必应。印象深的有两件事。第一次大概是幼儿园的时候。有的小朋友们有木头做的玩具手枪。那是工厂的师傅们做的,还不是外面买的。那个时候小孩子的玩具不多,估计也没有卖的。有木头手枪的孩子简直就是所有小朋友们的偶像。我也要爸爸给我弄一个。爸爸不是在车间上班的,估计不好问车间的师傅给做玩具手枪。可我非常想要,整天问他。他总是说好。终于有一天我生气了,因为虽然他答应了我但是一直没有兑现承诺。那个时候的大人和孩子的相处方式不像现在,有怎样教育孩子,怎样和孩子相处的各种论坛书籍甚至课程。那时候的大人和孩子之间是大部分时候要听话,其他的时候就比较随意了。至少我家是这样。所以我爸爸大概也没把我的要求放在心上,他以为不过是小孩子的三天热血,过几天就会忘记了。但是我那天真的生气了,他来幼儿园的时候没有带来他承诺的木头玩具手枪。我就没有理他,回家的路上都没有和他说话。结果第二天爸爸来接我的时候就带来了两把玩具手枪。我幸奋极了。那木头刻的十分精细,摸上去特别光滑,没有一个毛刺。我带着这手枪在幼儿园里炫耀了好一阵呢。
还有一次,那个时候已经上小学了。有一个年轻老师要免费教我们弹吉他。那是八十年代。弹吉他,喇叭裤,唱流行歌曲都被认为是不学好。好在那个老师是厂里一个老工人的儿子。爸爸认识他。他不反对我学吉他。但是学吉他,必须要买一把吉他呀。那个时候他们的工资都不高。我不知道具体是多少,但五十多块钱的吉他不是小数目。爸爸也是开始的时候答应我了。但是我迟迟看不到吉他。所以又一次生气发脾气了。结果爸爸直接出去买了一把吉他回来。我如获至宝,每天抱着吉他练习。背着吉他去上课的路上,我也不在意路人异样的眼光。那个时候很喜欢弹。可惜后来那个老师调走了,我的吉他也半途而费,现在一点也不记得了。
爸爸退休以后还是喜欢玩牌。但是因为白天有时间就不再熬夜玩了。可是年轻的时候没有好好爱护身体。随我移民加拿大后就查出来肺癌早期。当时是先查出肾癌。在准备手术前的检察的时候,又发现了肺癌。听到这个诊断的时候简直如晴天霹雳。感觉天都要塌了。接下来就是手术,一共做了三次手术。爸爸体内的肿瘤却不断的再复发。最后医生说不能再继续手术了。于是开始免疫疗法的治疗。中间也夹杂着放疗。爸爸经常和我说:“我活到现在已经够本了。”我明白他的意思。北方的冬天很冷,他们打牌的时候都吸烟。房间里面常常烟雾缭绕,所以他的牌友们都是肺癌而且早就去世了。都是刚退休就走了,有的甚至没有退休就走了。所以他能坚持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这里还要感谢老公当时移民加拿大。如果没有这里高超的医疗条件和技术,爸爸也许早就不在了。他是想说如果哪一天他不行了,他不想继续用呼吸机之类的手段维持生命了。所以那天他的情况糟糕的时候,我们没有要求去ICU。而且医生也说即便去了,也没有用。爸爸走的时候没有受罪,半个小时前还可以说话呢。但是随即陷入昏迷状态,四个小时后就去了天堂。
他走之前没有任何先兆。那天我还在上班。可当我看到妈妈的电话的时候,心里却咯噔一下。以前接妈妈的电话从来都没有这样的反应,接起来果然是爸爸不好的消息。我马上直接去了医院。进入抢救室的时候,爸爸的一只眼睛是半睁的,另一只是闭着的。我感觉到那半睁的眼睛看到了我。我感觉到那眼睛里的光芒一闪而过。我看到爸爸的胸前连着心电监护,听着那机器的警报,我心如刀割。他的各项指数都不正常。我本身就在医院工作。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会看着自己最亲的人也是这样子。随后护士来把所有导线都撤掉了。把我们转到单人病房,爸爸就在那里安静的走了。他的脸上是那么的平静安详。没有一丝痛苦不甘,仿佛全世界都和我无关了,我已经离开,愉快的离开了。
愿老人家一路走好 谢谢楼上的回复。时间是疗伤的良药,现在看到爸爸的照片,可以不流泪了。
再说个后续吧。 本来也没什么大事,但是那个人的一句话把我气坏了。
有一个朋友,国内的时候就认识。后来都来到加国了,当然就一起玩耍了。我爸在世的时候,她们一家也经常来。都认识我爸爸的。最近这几年闹疫情不能出去玩,她们就经常去我家cottage玩。感觉都是挺好的朋友。我爸走的时候,因为以前定好的约,我不能去了,所以第一时间她就知道了我爸去世的消息。可是之后没有听到她的任何消息。以前也知道她就是这样比较疏于人情世故,虽然心里有些想法,但也没有放在心上。可是突然接到她的电话,还是找我老公去她家帮忙的电话。在电话她对我说,让我办个仪式,然后她再来看我爸。我个去!不说还是lock down,就算不是,在多伦多办什么仪式呢?!怎么办?都是问题。这种事情我们都没有经历过。就是国内也是麻烦事。累人累己。自己家的事,自己知道就好了。外人又能帮什么呢,自己的心情还是自己收拾。既然没想着帮忙安慰我,就不要来添乱。要我办仪式,这是什么意思呢?没有仪式你就不能来了是吗?拜托!我没有请你来!你既然不想来,就老实挺住不来,也不要为自己找借口。给自己立什么牌坊呢!难道还要我道歉,没有办仪式,所以你不能来了?!还是说我为父亲没有做到应该做的?!这么多年我爸爸手术住院,还不都是我和我老公熬过来的。从来都没有见过你啊!现在又让我办个仪式!我的心情本就低落的不能再低落了,还这样往我的伤口上撒盐! 让我想起来朱自清的《背影》 楼主这段话勾起了我深藏心中的那段记忆,不知不觉我父亲都离开了12年,我父亲和楼主的父亲还挺相似的,爱玩牌,爱喝酒,几乎一觉醒来就往麻将馆里跑,记得最清楚的就是父亲临终前对我说的话,生老病死乃是不变的定律,楼主还请节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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