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http://www.51.ca/bbs/showthread.php?threadid=172427
文章提交者:红居 加帖在 猫眼看人 【凯迪网络】 http://www.kdnet.net
四、 为什么流浪,流浪远方
这句话是齐豫的一句歌词,很抒情,齐豫的声音宛如来自缥缈的云端之上,于是似乎流浪就是一件带着淡淡忧伤的诗意享受。不是说“生活在别处”吗?米兰昆德拉这个小说的另一个题目就是“抒情年代”。
有时候我真这么想,也许,颠沛流离,到处流浪,就是范美忠的宿命吧。美忠在广州失业的时候,我在qq上这么安慰他,我说,跟你的肉体流浪不同,我相信此心安处是吾乡。这句话是多么的不着四六,多么的矫情啊!有时候,一个人内心的软弱会那么尖锐突起,硌得人生疼。此心安处是吾乡,可是,究竟怎样才能安妥这颗柔弱的心呢?在诗意的矫情被剥离之后,在心灵不能成为石头的时候,我们断裂了道家传统的自欺欺人,无从逃脱无法转开自己的眼睛,我们不得不看到这个布满着伤痕、污秽、阴寒的世界。我为这句话的自欺而汗流浃背。一度,我是那么的恬然自安。
我曾经这样想,现在有时候也这么想,这样的漂流无根,这样的境遇,伴随他的是焦灼感、荒漠感、虚无感,这是他创作的泉源。美忠深刻的生命体验,他对生存困境的内在省视,使他文章有一种直达本质的穿透力。他拒绝矫饰,他的文字便是他生命的本真,思维之流在他纠缠交结密如丛林的语词中紧张奔突,使他的文章多充满无可化解的密度,成为一种尖锐而厚重的力量,使我这个读者深感窒息而无从逃脱。但是他又不仅是意识流的倾泻,他内在的理路同时清晰可辨,指向黑暗的最深一层,只不过精神的力量太过强大而常使我丧失了分辨的勇气。茨威格有文章称,与魔鬼搏斗,范美忠何尝不是在搏斗之中?
我总觉得流浪就是范美忠的宿命,只是我在这样想的时候,我置身事外,不关痛痒,没心没肺。古人说“国家不幸诗家幸”,这句话我经常感到其中的冷血。比如杜甫,这个饥寒交迫的瘦削老者,我们竟然要说他很“幸运”吗?我们获得了审美的同时,我们轻易的忘记了这是切身的苦难和血泪。颠沛流离的生活是无法被诗化的,诗化在诗人本身便是一种虚伪,而在他者眼中,便是一种薄情,甚至冷血。
范美忠97年大学毕业到自贡蜀光中学,不久因为课堂言论不得不逃亡,到深圳,再到广州,不久辞职,到重庆蛰居,想考研,但是无法忍受外语和白痴的政治,放弃,不久又到北京,几个月的编辑生涯使他深感不自由,不久又到杭州,在一个中学教书,不久再去成都,在成都的《教师之友》杂志算是最长了,因为那里还有一个教育狂人李玉龙,但不久随着《教师之友》编辑部的被清洗,不久又失业,现在,他在都江堰附近的一所中学里兼职教书,我不知道这次他还会在这个地方呆多久。
这是怎么样的生存状态?他永远都在路上,就像那个过客说的,不,我不能停下。他便仿佛是那个永远往复不已的西西福斯,承担着最为深重的苦役。
我不止一次的感到自己文字的无力。也许文字本身就是无力的,我将开口,我感到空虚,我沉默,我更加空虚。在绍兴寒冷和潮湿的夜里,周遭停止了白天的喧嚣,我经常停止敲击键盘的双手,面对屏幕,思维停滞。我还能说点什么呢?
事实上我那么的希望老范有一个安定的生活,安定了,才可以让人有一个从容的心态。电话里,我常跟老范讲,比如,我在婚姻之后的平和心态。这种心态是我读书写字的保证。但是我无法说服他,对我而言,他实在太强大了。于是我痛恨。据说华北之大,容不下一张安静的书桌,可是中国之大,何处是我朋友的家?
太久了,颠沛流离的日子,这或许会让我们更深刻的感到世界的荒寒,从而更深刻的洞察我们的处境,又或许,这样的生活也将使我们的心灵粗砺。老范说,行走抵抗虚无,但是我们究竟能够在多大程度上抵抗这种虚无呢?老范所爱的诗人里尔克,有两句诗,一句是“有何胜利可言,挺住便是一切”,我拿这句诗歌回答刚才的问题,可是,里尔克还有另一句:“离开村子的人将长久漂泊,也许,还有许多人会死在中途。”这不是一句谶语,而是一句警示。
我也不愿意将一切都归咎于老范所处的环境,环境,自古皆然。你所服膺的鲁迅,不也在这样的环境中么?我还更不忍心说,这一切,还由于你老范性格上的缺陷。我承认我比你世故多了,但我还是要世故的鼓吹,妥协一点,就妥协那么一点点,甚至我不认为这就是妥协,生活本来就是这样,我们首先必须安顿好自己的身体。不是教你市侩,你知道这些市侩的想法我也从来没有,我只是认为,我们应该学会更全面的看待自己,学会了解自身的复杂性。
五、 最好的年代
这个标题套用的是《双城记》的开头:“这是最好的时代,这是最坏的时代;这是智慧的时代,这是愚蠢的时代;这是信仰的时期,这是怀疑的时期;这是光明的季节,这是黑暗的季节;这是希望之春,这是失望之冬;人们面前有着各样事物,人们面前一无所有;人们正在直登天堂,人们正在直下地狱。”
我无法定义我们的2004年,当时间过去整整一年,我们获得较为平静的心态来观察这一年的人和事,我觉得没有比狄更斯这句话更加切合了。
2003年秋,老范在抛出《教师生涯总结陈词之后》,从杭州流窜到成都,开始他一年多的《教师之友》编辑生涯。这之中必须提到一个传奇式的人物:李玉龙。
最初我听说,李玉龙是特种兵出身,这叫人惊讶。我想,李玉龙恐怕就是那种海军陆战队里的剽悍汉子吧,高大强壮,酷。不过我不清楚他怎么会舍弃部队政委不干,转而投身教育的。这是一个谜,甚至在我们一群朋友中间,就成了一个传奇。
而事情就是这么奇妙,李玉龙把范美忠拉到了《教师之友》杂志,而范美忠把我们这群身为教师却认为中国没有教育的人,拉到了《教师之友》周围。
2003年的深秋,一个雨夜,我还在办公室,突然手机响了。电话是郭初阳打来的,他跟蔡少军在成都,和李玉龙范美忠喝酒呢。隔着电话,我仍旧可以听到范美忠的大嗓门,似乎在讨论某一部电影。我想见老范昂首高谈的模样,不由失笑。接下去我跟李玉龙寒暄了几句,因为是初次通话,我不免还有些拘谨。寒暄的内容忘记了,只记得李玉龙富有特色的爽朗笑声。这以后,我愈去愈远,终于陷入教育的泥潭,却也不想拔足。
我始终不明白的是他们对教育的热情,一种宗教般的虔诚。刘支书助理说李玉龙和范美忠,一谈到教育,就两眼放绿光。我觉得,他们对于教育,就像谈恋爱,且是耳鬓厮磨、如胶似漆、长命无绝衰的那种热恋。按说热恋需要的是激情吧,而激情总是短暂的吧,可是他们两个,竟然乐此不疲,从来没有厌倦了、失望了这样的情绪。这一点,我到现在还不能理解。我真的不能理解。郭初阳说,他认真教书,很多时候只是因为对职业的尊重,这跟他为人的严谨和对技艺的执着追求有关,他曾经引用黄灿然论王寅的词语自况:“一个精彩的炫技者”。而我现在也关心一些教育,也做一些小事情,那仅仅因为我明白了,人活着,总得做一点事情。《教师之友》被清洗改组之后,李玉龙曾经来过绍兴,倏忽来去,我们作了一夜深谈。我对自己从事的教育的感情淡漠是无法改变了,但是李玉龙说的一句话却令我心中一动:人活着,总得做一点事情。
这个观念后来越来越清晰,不久前一个晚上在杭州枫林晚书店听完朱学勤的讲座,人们提到了朱学勤的一句话:宁可十年不将军,不可一日不拱卒。这个意思,傅国涌先生用另一个词语表达:得寸进寸。总而言之,就是做一点事情,哪怕这个事情是微小的,是芥末般不起眼的。
现在,《教师之友》被改组已经过去整整一年了,我回忆这一年,并不是为了感伤或者愤懑。求仁得仁又何怨,面对一个强大的利益集团的时候,失败或许在所难免。问题在于,很多事情,我们知道必然失败,但我们还是要这样去做的。再者,通过这件事情,我们看得更加清楚了,对于人,对于事,我们获得了更为清醒的认知。鲁迅在《呐喊自序》里面说,谁也不是振臂一呼应者云集的英雄。这一点,我从来都是这样认为的,所以我不喜欢用启蒙这个词语,这个词里面隐含着知识者高人一头的精英意识。这个世界此亦一是非,彼亦一是非,我不敢说启蒙,我只是尽力表达我的真实想法,便好了。
我把这一年以来李玉龙和范美忠做的事情罗列如下,作为一段日子的记录。我不相信这些事情有永垂不朽的意义,我只是相信对于中国非人的教育而言,这些事情自有其不可替代的价值在。
2004年1月,《教师之友》刊出“那一代”专题,对魏书生、钱梦龙、于漪这三位巨头进行批判,引起了热烈争论。
2004年3月,刊出对“那一代”继续讨论的文章,其中包括肖雪慧先生的文章。
2004年4月,徐州会议,第一回青年教师论坛。场面热烈。
2004年6月,《教师之友》专题,谈教师的知识结构。
2004年8月,“教师之友”第一届高级研修班,在江苏宝应举办。崔卫平先生等学者讲课。
2004年11月,网友抗议《教师之友》编辑部被清洗,傅国涌先生撰文支持。
2004年12月,《教师之友》纪念专号。一个时代终结。
2005年初,李玉龙范美忠创办网刊《教育飞船》;继《教师之友》编辑部被改组之后,教育在线《教师之友》论坛遭到关闭;不久第一线教育论坛成立。
2005年7月,第一线教师高级研修班,在成都升庵中学举办。夏中义教授讲课。
《教师之友》编辑部的被改组,在我们这么大的国家,实在不算一件多么大的事情,你看《南方周末》,不知道被改组了几次了。最近的一个消息是关于《新 ◎京◎报》的,也终于沦陷了。区区一个《教师之友》,又算得了什么呢?范美忠又一次失业,又算得了什么呢?
六、 过客
我曾经批评老范的文章没有文体感。有阵子他写东西十分随意而凌乱,一篇文章颠来倒去,意思繁复。他的文字有时是断续的,突如其来,如奇峰突起。突如其来的意思是这个想法在文章中如峭壁陡起而没有任何预兆。或者就这么说,他根本就不在乎起承转合。是什么,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这种对待文章的态度,跟我还是有大的不同。尽管我现在也认为写文章就是为了表达某个想法,某种情绪,但是我对文字本身有一点想法,我追求较为流利的文字,我希望自己有一种语言,这种语言有如下特征,比如,它是真实的,是生活化的。
不过后来我想,我还是将写作看作有些类似于某一门手艺的东西,所以我在乎我的表达语言。而美忠在乎的是其精神内核,得意忘言,直指内核,“言”在他那里,跟这个“意”是同一回事。也因为这个,他的文章总是密集的,充满了精神之流。
这些年来,范美忠一直在他的精神之旅中独自跋涉,他有彷徨,有焦虑,也有内心软弱的时候,庆幸的一点是,他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却从来没有因此而伤害他的思想,所谓造次必于是,颠沛必于是,此其之谓乎?非但如此,他还一直处在对自己的不断超越之中。
2002年,当美忠写出《过客:行走反抗虚无》一文时,我觉得他到达了他的一个高峰。就像一个钟摆,到了其最高点。较长的一段时间里,我认为他这篇阐释文章,是他最好的文章。之前他也有过许多文章,都不错,比如评村上春树的,拈出一句“现代人的孤独与失魂”,可谓中的,村上在世纪之交的中国流行,有其理路可寻;比如评余华的三个长篇,《:让人恐惧与颤栗的童年世界》、《虚假而失败的》、《:日常喜剧·生活挣扎》,对余华的创作做了整体观照。我觉得老范对当代作家有着清晰的认识,寥寥几句都能切中要害。对余华的评价,我基本认同,因为余华是我当初曾经喜欢的作家,花过很多时间阅读和思考。我觉得余华从当年的那个冷酷暴力的描述者,到《活着》里面的达观,事实上是一种逃亡。因为余华不够强大,他不可能始终正视这个阴寒冷酷的世界。《活着》里面对苦难的那种视角,处之淡然,事实上就是刘小枫在《拯救与逍遥》里所说的,将心灵化作了石头。
范美忠在01年到03年,写的文章不少,包括那篇题目很大,实际上还欠严谨的《当代中国文坛何以产生不了大师》,也包括那篇叫人惊服的《诗人何为:读》。但我始终认为最好的便是这篇《过客》的阐释。有人说鲁迅的哲学在《野草》里,范美忠直觉的把握了鲁迅的生命感悟,一气成文,圆融自足,这是一种他别的文章所不具备的完满。正如范美忠评价《过客》的那句:“用如此短的篇幅对整个人生做了如此深刻的思索,涵盖了如此深广的内容也同样让人吃惊。”我同样用这句话来评价他这篇文章。
有朋友说,范美忠不是对阐说鲁迅有兴趣,而是对阐说他自己有兴趣。这句话说得颇有几分道理。因为范美忠在精神气质上,找到了鲁迅这个同类。于仲达有文章叫做《散落在民间的精神兄弟》,他的感觉很敏锐,他们就属于这么一个共同的精神群落。关于范美忠对鲁迅的推崇,甚至还有这么一个传说,据说在范美忠面前不能提鲁迅的一个“不”字,提了他就跟你急。传说而已,事实上范美忠不可能是一个一切以鲁迅的是非为是非的人,他的文章,也不是因循着鲁迅的话语无法突破,在他对鲁迅的阐说中,有着他自己生命感受的深深烙印。这一点可看作是范美忠的高度,也是一些拥鲁的年轻知识者的命门,他们既已将鲁迅作为自己的精神资源,他们也就掉入鲁迅的是非之中,他们的话语其实便是鲁迅的话语,鲁迅促成了他们的深刻,也导致了他们的局限。
这个四处流浪居无定所的范美忠,这个活在他自己的精神世界中的范美忠,就不仅仅是那个“不,我不能停下,我还是走好”的过客的现代版本。范美忠是最合适的《野草》阐释者,他也在这一阐释中完成了对自己的一种超越。我在读完范美忠阐释《野草》的一系列文章之后,感到以前被我目为牛人的一些鲁迅研究者,基本上跟鲁迅、跟直觉的生命感悟,还隔着不止一层。范美忠有一种穿透性,直抵本质。
2005 年,是我一个应接不暇的年份。范美忠的《野草》阐释一篇接一篇出来,每一篇我都是最早的读者之一,每一篇都要叫我花上很大的心力。令人惊讶的是,无论是《死火》,还是《墓碣文》,还是《复仇》,范美忠每一篇都几乎不重复他自己。距范美忠写出《:行走反抗虚无》一文,时隔3年。
我认为《过客》一文是范美忠当时的极限,而现在,他是在穿越这个极限,到了一个崭新的高度。且容我引用一长段范美忠的文字,对《墓碣文》中这几句话的解释“于浩歌狂热之际中寒;于天上看见深渊。于一切眼中看见无所有;于无所希望中得救。…………”。范美忠说:“这是生命哲学的诗化表达是存在之思。仿佛物理学和数学当中利用公式来对纷繁复杂的自然现象进行把握,抛弃了很多具体的原因和内容,比如可能是在醉酒高歌之际,可能是在两性情爱正浓之时,可能是在仁义道德之下洞察到了人性的丑陋之时,也可能是在世俗意义上的成功的颠峰之时感到了一种寒冷,窥视到了虚无的深渊,感受到了当下所拥有的一切形而下的成功和满足是如此的虚幻短暂和不可把握,转瞬即逝。这种无所有,归根到底在于所谓生活的表层的现象界的短暂和虚幻性质,这种生命敏感是对文化伦理的家园的意义安全网的穿透,是一种走向地狱的勇者气质,达到一种存在和生命最深处的本真体验,是一种内在的深层的心理感觉,是存在的去蔽和敞亮,然后在存在的真实境遇中找到真正的拯救之道,问题在于如何于无所希望中得救?这里出现了一个空缺,从逻辑上讲,这里也说不通,如果说前面是一种生存悖论式的生命感受和存在感觉的体验式表达,无须理由和论证的话,那么得救之道就必须给出理由和解释了,难道仅仅是作者在深渊当中内心的一种渴望,其实作者自己也不知道如何得救?这种从深渊到天堂的一跃如何实现?”
对于这样的言说,我是没有能力再来评述了。因为这是我不能到达的高度。回想美忠起意要写这一组文章的时候,给我打来电话,邀我一起来做这个事情。我推谢不能。我跟范美忠说,鲁迅《野草》的语言本身便是敞亮与去蔽,他已经直接达到了,何必再去阐释。一则这是我为自己的不能推诿,一则也是我真实的想法。所以当他的阐释文章不断出来,而且每一篇都不重复,且抛开了所有以往的阐释者的时候,我剩下的唯有惊异。
不过,我最推崇的还是范美忠《:反思精英心态和超越启蒙》一文。前此的文章,范美忠还在很大程度上是一个鲁迅的阐释者,在这里,他开始超越鲁迅的局限。反思包括两个方面,一个是对“启蒙”的超越,一个是对仇恨的超越。
何谓启蒙,启蒙者究竟应该以怎样的姿态?人民到底是否“庸众”?范美忠看到了鲁迅不恰当的精英主义启蒙心态,这跟鲁迅身上的尼采超人哲学也有关系,鲁迅 “企图以超人哲学铸就强魂,在极度孤独中获得担当社会责任和进行精神创造的力量和勇气;同时,以一种我即上帝的超人姿态抗衡个体的虚无;以这种姿态对庸众进行蔑视,保持一种高度自我不顾世俗的特立独行的人格、思想和行为”,而人类究竟不是上帝,所以启蒙的姿态不是高高在上真理在我,而应该是平等的,谦卑的。在这篇文章中,范美忠关于启蒙讲了5点,究而言之是谦卑的低姿态、平等、自启蒙,以及认识到社会进步的缓慢性而有行动的勇气责任的担当。我在读到这里的时候,由衷的为范美忠感到高兴,因为这不仅是对鲁迅思想的反思,也是他对自己过去的反思。那种疾风暴雨式的思想革命固然有其合理,而社会的进步恰如抽丝剥茧,是一个缓慢的渐进的过程,鲁迅说“中间物”,说明他其实也认识到了这一点。
对仇恨的超越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范美忠找到了崭新的精神资源。“对上帝的信仰让人认识到自己的渺小和有限而变得谦卑;认识到人与人都是平等的,我们没有权力蔑视他人;认识到我们都是有罪的,所以忏悔反思自身也是必须的,自己不具有反思和批判的赦免权”,爱和宽容作为一种柔弱的力量,来替代仇恨,或许是另一条道路。一则,仇恨和暴力已经被证明不能解决问题,推翻一个暴君,取而代之的将是另一个暴君。又则,别人的罪,也正是我们自身的罪,所以不要问丧钟为谁而鸣,丧钟为你而鸣。
写到这里的时候,我记起几天前跟范美忠的一次通话。他说最近苦恼于写不出《野草》其他篇什的阐释文字了。其实我知道,他不是写不出,而是他在为无法在近期内超越他自己所达到的精神高度而苦恼。这我理解,对于一个鲁迅所谓的“精神界战士”,他面对的对手,很多情况下只是他自己。他并不为除此以外的任何东西写作。
但我显然对范美忠有着更多的期待,比如,我希望看到他阐释《呐喊》和《彷徨》的文章。我还想说一句,我的朋友范美忠,就是一个在自己的精神之旅中跋涉而不停步的范美忠,就是那个过客说的:然而我不能!我只得走。我还是走好罢……这种跋涉本身,就是力量。
2006年1月7日 网友:阿啃1919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