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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勒泰连绵起伏的群山背阴面有成片浩荡的森林,那里安静、绝美,携着秘密。木耳一排排半透明地立在伏倒的树木上,它们是森林里最神秘、最敏感的耳朵,总会比你先听到什么,更多地知道些什么,却不为你所了解。
那时候,知道这山里有木耳的,还只是很少的几个人,他们把木耳采回家也只是自己尝尝鲜而已。
我妈却想靠它发财。我妈一心想找到野生的木耳。她爬山峰、下深谷,出去得一天比一天早,回来得一天比一天晚。每天回来,头发乱糟糟的,疲惫与失望折磨着她。终于有一天,她从森林里回来,拿着一根小树枝。树枝的梢头结着指头大的一小团褐色的、嫩嫩软软的小东西,像一个混混沌沌、灵智未开的小精灵。那就是木耳。
從我妈找回第一朵木耳开始,生活中开始有了飞翔与畅游的内容,也有了无数次的坠落和窒息。
当晾干的木耳攒够六公斤(平均九公斤湿木耳才能出一公斤干货)时,我们把它们仔细地包装好。我妈提着装有木耳的箱子,搭上一辆运木头的卡车去了山下。那天半夜时分我妈才回来,她兴奋地告诉我们,在山下小镇,一个干部模样的人想买木耳作为礼品,他把六公斤木耳全买了,八十块钱一公斤!这远远比我们靠小店做生意赚得多,我妈高兴得直想飞回来。
那个夏天真是漫长,我不知道究竟弄了多少木耳。每次我妈下山,想要木耳的人便闻讯而至,简直跟抢一样。我们就顺势把木耳价格涨到了一百块钱一公斤。
渐渐地,另一些人也开始采木耳、卖木耳了。采木耳的队伍悄然扩大,采过木耳的痕迹满山遍野都是。木耳的生长速度极快,尤其在下过雨后,但采木耳的人一多,它的生长就赶不上采摘的速度了。木耳明显地少了,于是除了采木耳,人们又挖党参,挖虫草。只要是能卖钱的都挖,山脚下、森林边一片狼藉。秋天下山时,木耳已卖到一百八十块钱一公斤。刚入冬,又涨到两百块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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