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隔了这许多年,我常常在梦里,还会想起有她这么一位姑娘。
如果她还活着,现在又是怎样地生活呢?
如果她死了,会有一座属于自己的坟吗?
《一》
她是个哑子。
她和我同一个小学,比我低一级。
她娘很早就病逝了,她爹辛苦拉扯她和她的两个妹妹。因为她从小就帮着家里干农活,力气很大,可是智力平平,成绩总是中下游的样子,她爹总说让她别念了,反正也不会有什么出息,倒不如在家里带妹妹。
她爹其实还有半截话没说:不想她在学校受欺负。学校的小女生们总喜欢捏成一个个小团伙儿,下课了就聚在一起,叽叽喳喳,没个停,要好的不行。然而这与她从来就没有份。
几个淘气男生倒是喜欢尾随她,悄悄在她背上粘一张纸片,上面写一些侮辱人的话。这还不是最顽劣的,他们常常作了弹弓打她,用纸做的“子弹”,那还好些,有时候“子弹”用完了,干脆捡地上的石子,用弹弓发射,打到脸上头上,她的脸上总会有一块块的紫瘀。现在回想起来,小学5年里,她居然没有被这些残忍的男孩子们打瞎,一定是她早早过世的母亲对她的护佑吧。
打我记事起,母亲叮嘱了又叮嘱,哪里都可以去玩,除了村前的那条河。
我还没出生的时候,村里发生过一件事,十几年了,大家谈起来还是娓娓不倦。
那是文化大革命的前一年,一位叫阿荣的青年,预备用船载了蔬菜果子进城。
那天早上,人见他坐在船上发怔,没有出发的意思。
问他为什么,他说前一晚,一个意外淹死的儿时伙伴给他托梦,说很久不曾见了。
他猜不透这个梦究竟是什么意思。
近黄昏时,他安然划着船回来了。
他用竹篙把船拢了岸,对蹲在岸边打衣物的女人们开玩笑,说危险过去了,说罢哈哈大笑。
从船上往岸跳时,他脚底下一滑,身子猛地往后一仰,跌进河里去了,溅起一大片水花。
岸边的女人们眼见他沉了下去,有个水性还好的年轻姑娘急忙下水去救,但是到处找不到。
村里的男人都还在田里,赶到时已经太阳已经落了。
一个多小时以后,他才被拖上来了。手足冰冷,已经是没有命了。
原来他跌入河中以后,手足就被水边的一棵陈年老树的盘根绊住了。
可能是心里发慌,喉咙里呛了水,人很快就失去知觉了。
村里人说,他是被水鬼抓了去。
常常有起夜的村民,看到那个"水鬼",在月光下,蹲坐在那颗老树边。
一看到有人走近,就扑通一声,又钻到水里去了。
默儿和我的初识,从这条河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