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战争

竹影清风

晚上散步途中，忽见一夜市摊位的男摊主在和一女子吵架。还没听清为啥原因争吵，那男子就动起手来，一个耳光扇过去，女子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不成想那女子也不是等闲之辈，随手抄起一个圆凳就朝那男子打去，那男子躲过一击，伸手就抓住了扑上来的女子的头发，只一拧，那女子就应声倒地。接着那男子就骂骂咧咧地狠命踹了几脚，要不是旁边有人拉开，看那你死我活的架势不闹出人命是不肯罢手的。我向来胆小，看的是心惊肉跳。急忙掏出手机就要报警，旁边一看热闹的老者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说：“报啥警？人家那是两口子，110也管不了。”好歹那吃了一点亏的女子听劝，擦着肿起来的腮帮子上流出来的鲜血，带着哇哇嚎哭的孩子离开。那男子好像还没有把气出完，仍在那里狠唧唧地骂着：“臭婆娘，三天不打就要上房揭瓦啦！”
    夫妻之间，从结婚那天算起，谁能说就是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地一辈子过下来？我看还没有谁敢说那个大话。当你侬我侬的甜蜜热恋过去，婚姻就被看成了爱情的坟墓和都想出去但很难出的去的围城。没有谁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就算你是高级白领也免不了要围着柴米油盐酱醋茶打转。当热恋时的伪装去除后，每对夫妻都会把自己最真实的一面暴露给对方。看不惯对方的那些习惯或嗜好，每个人都幻想着用自己的模式改变对方。所以在所谓的危险的婚姻“三年之痛”里，都不可避免地要发生些筷子碰到牙的事情。轻者动动嘴，或者彼此不讲话打上一阵子“冷战”，重者三句话不顺耳就直接瞪眼攥拳地挥戈上阵直到鸡飞狗跳两败俱伤方才停下来喘口气再继续积蓄下次开战的力气。甚至也有因此劳燕分飞各奔东西的悲剧发生，弄得那当初的“爱情结晶”不得不在一个原本不该出现的单亲家庭里扭曲自己原本健康的人格。
    我们两口子结婚以来是很少吵架或打架的。在村上曾经时常被人们当做榜样来教育那些动不动就发动夫妻战争的“战争贩子”们。其实，我们当初也发生过战争，冷战热战都有过，只不过我们的战争只能算作局部战争，从来就没有扩大到院门以外。这一点上，我不能不佩服妻子的聪明。结婚之初，那时年少气盛而且肝火特旺，动不动就雷霆万钧响彻千里之外。偏偏妻子就是那种不温不火一副君子不和驴制气的德行让我无可奈何。我也是属于炮筒子式的人物，一阵火气过后，转过身来就忘了刚才发火的原因。被妻子摸透了脾气，一个以柔克刚让外面的人们总以为我们家是风平浪静和风细雨的。其实也是暗流涌动，只不过得到及时化解罢了。
    前院本家的哥嫂，就是村上一对有名气的冤家。大哥贪恋那口辣水，时常东倒西歪醉眼惺忪的样子。大嫂最看不惯的就是大哥几口辣水下肚后的醉态。为了这，两口子可以说整整战斗了一辈子。记得很著名的一次战争是在一个夏天的午后，大哥醉醺醺回到家里，大嫂怎么着就是不想让大哥进家门。闹得大哥很没面子，借着酒劲打了大嫂一巴掌。这下可是捅了马蜂窝，大嫂操起一个棍子劈头盖脸就是一阵疯打狂抽，直把大哥一个光溜溜的后背抽打得万紫千红。不知是因为心疼大哥那万紫千红的后背还是自己的那口恶气还没出来，从房间里拿出一瓶氧化乐果就要喝下去。当时我在旁边劝架，一看这要出人命的架势眼疾手快地夺过农药瓶子就摔在了南墙根的石头上。也许是心疼那一瓶十多块的农药吧，大嫂“嗷”地一声就挺了过去。幸亏在场的人多，七手八脚把大嫂窝过来，这才避免了一场悲剧的发生。实指望就此以后“西线再无战事”了，没成想，这两口子一辈子下来总是摩擦不断，战事频频。久了，和平斡旋的主角也由邻居换成了自己已经长大的孩子们。但战争的硝烟一直笼罩着不肯散去。大哥曾经自嘲地说：“我们这是活到老，打到老。生命不息，战争不止。”
    还听村上的老人说，老杨家有这么两口子，生活了一辈子，也生儿育女了，却从来没有讲过一句话。据说，老杨家的媳妇是很不同意这门亲事的。但过去父母之命是不可抗拒的，从嫁到杨家的那天起，媳妇跟男人就从来没有说过一句话。那男人也想把“闷驴”的脾气给改过来，无奈软硬兼施，车袢都抽断了好几幅，那媳妇就是一声不吭，总不能把她整死吧。一辈子就这么着过来了，直到男人到了弥留之际，趁着还省人事的时候，“闷驴”媳妇这才照着男人的屁股踹了两脚，说：“你欺负了我一辈子……”男人笑了，用含混不清的语气说：“你也会对我说话呀，等着，等我好了再收拾你……”话没说完就咽了气。
    听了这个故事，起初我真怀疑它的真实性。后来向多位老人打听，才知道就是真真切切的事情。老杨家这对夫妻的战争让我不寒而栗。这场旷日持久的冷战恐怕也是婚姻史上绝无仅有的战争范例，与大哥两口子那真刀真枪冷血热风的夫妻战争相比不知要残酷多少倍！
有一部老电影叫《李双双》，那里面有一句劝李双双夫妻的台词是这样说的：
    天上下雨地上流，
    两口子打架不记仇，
    白天吃的是一锅饭，
    晚上睡觉一个枕头。
    这几句顺口溜很形象地说明了夫妻战争的规范和规模。哪对夫妻都不能打包票一直不会吵架，但不管怎么吵闹，总得有个度才行。有理智控制夫妻战争规模的夫妻是好夫妻是聪明的夫妻。把夫妻战争当做夫妻生活中的一点调味品，未尝不是好事。不管怎样，夫妻之间应该是没有隔夜之仇的。吵了闹了过去了，还是一对欢喜冤家才行。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能不吵架最好还是不要吵的好；就是吵了，还是不要动手的好；就是吵了动手了，还是不要记仇的好。
    一潭死水有什么好的？吵吵闹闹才是真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