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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病记(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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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发表于 2013-6-11 09:33:43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寿司男 于 2013-6-11 10:37 编辑


生病记
我刚生下来的时候有足足六斤八两,名副其实一大胖妞,爹妈都夸我国防身体,大病没有,小病也是哼个两天又活蹦乱跳了。从秋千上狠狠摔下来,也是哭了两分钟就顶着昏脑瓜儿和香肠嘴儿乐呵呵地看三眼神童。大概是恃才傲物太久,长大的过程中做了许多类似通宵达旦地熬夜啃薯片和来着姨妈喝冰水跑八百这样人神共愤的事,如今的身子,竟然弱得连自己都吐槽无能。


我记事以后跟生病有关的深刻回忆有两次。那是一年京城的夏天,凌晨六点我被腹部一阵剧痛惊醒,低头一看:操,姨妈来了。模模糊糊睡了一会儿,腹中越来越疼,叫醒身边的老周,那时六点四十五。接下来的两个小时我们一度以为这是经痛,老周打了热水给我敷脚,买了红糖煮水给我喝,仍不见好转。在我苦苦哀求下,把能不吃药就不吃药当成信仰的老周终于喂我吃了两颗芬必得,疼痛却愈演愈烈。终于在我双腿痛得没有知觉的时候,老周决定背着来不及换掉袒胸露乳的睡衣的我去最近的诊所。到诊所的时候,我已经把该吐了都吐光了,开始吐黄水。检查以后,我早已疼得直不起腰,每五秒小腹就抽搐一次,伴随一阵干呕。大概是打了针,吃了药,在输液的第二个钟头,我已经没力气跟老周说除了我要止痛药五个字以外的任何话了。医生有点慌,又检查一番,估摸着我血小板流失惊人建议送我去大医院。老周把我搬上120的时候,我连他的手都握不紧了。一个小时后躺上了移动病床,我开始吐绿水,去换个卫生巾感觉用尽了这辈子所有的力气。恍惚中我听到老周跟医生讲话,隐约听到说要输血。我一点概念都无,大概看到他一向沉稳的眼神也开始乱了,我才下意识觉得可能有点严重,嘴里迷糊出来的词却依然是:止痛药呢?又折腾了两个小时做复查,下午五点,医生松了口气,大概之前的检查有误,我只是胃痉挛,原因不明,继续输液就会好。老周告诉我的时候满心欢喜,我却怒了:操,那怎么还这么痛!他也不答话,只是坐在我床边,不停地重复:会好的。我哪有别的心思,两次阵痛和呕吐之间大概有五秒钟的时间,这五秒对我来说,既是天堂也是地狱。天堂,因为终于可以喘口气,地狱,因为明知下一次疼痛会在五秒后到来,令人绝望的精准。凌晨两点的时候,疼痛开始减轻,我迷迷糊糊地有了困意,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老周说话。后来我睡着了,在那个断断续续的梦里,我化身一部砍妖屠魔大戏的女主,妖魔繁多,场景肆意切换,我随心所欲,拈花杀佛,毫不费力。


凌晨六点,我醒来,看到白被单上有经血,还有不知道是胆水还是别的什么的液体。在我左手边,老周一手紧抓着钱包一手拎着我的呕吐袋,直直地坐在硬板凳上,眉头紧锁,眼睛微眯。我看着他,似乎他随时都会在我下一次呕吐的时候冲上来握着我的手,轻拍我的背。我摸摸小腹,似乎好多了,想起过去整整二十四个小时,眼前的这个男人背我、抱我、搀扶我,挤过层层的人群挂号、拿药,带我穿过一个个检查室,给每个医生耐心地解释我的情况,在我吐得一发不可收拾的时候帮我擦脸,在我疼得气急败坏的时候理顺我的头发,任我嗔,任我哀唤。而现在,他静静地坐在这里,疲惫又焦虑地。


没多久他也醒了,带我去见医生做最后的检查。早上八点,我直起身来走出医院,觉得自己重生了一般。回家以后他炖好白粥端我面前,我喝了两口嫌弃没味道又心念着要去大口啃肉了。好了伤疤忘了疼是我最大的毛病。他皱眉瞪着我,刚想凶我,我突然神色一肃,郑重其事地抱了抱他,说:老周同志,我代表这个世界感谢你,今天你拯救了有史以来最美丽聪慧的女性。他一口水直接喷出来,松了口气:得,又能贫了,看来病真好了。
第二次生病是大四上学期,也是最自作孽不可活的一次:被大脑高速运转过久以及睡眠严重匮乏给活生生逼出来的高烧。可那也是最容不得病倒的感恩节之前。我拖着千斤重的大脑袋写码、写论文、跑去考G,在deadline之前的几个小时终于倒下了,怀着又不放心又很愧疚的复杂情绪跟杰西说了句妹子我们的project就靠你了就不省人事了。那几个晚上,杰西裹着我的睡袋睡在我地板上一边写码一边照顾我。漫漫陆笨手笨脚地给我按头,第二天熬了一大碗小米粥给我送来。她们俩,还有谢师太,轮流守在我床边,吼我喝水,喂我吃药,陪我嬉皮笑脸,跟我一起吐槽非诚勿扰的各奇葩男女嘉宾。那时候头疼得根本想不起诸如温爷何德何能身边有这么一群靠谱的妹子这般心思,病好了以后感恩的心情又随着生病的难受被一齐抛在了脑后。于是就这么,我病了一场,不想种种苦,也不想种种旁人对我的好,就像吃喝拉撒一样自然。
我觉得生一场病,和打一次架、爬一座山、和敲一夜代码一样,有一种奇妙的令人欲罢不能的纯粹感。在这些具体的过程中,一旦感受到第一次的疼痛、流汗、和脑袋波澎湃之后,就不会思考了。只有不停歇地感受下去,容不得半点间隙。渐渐地,脑子里的东西越来越少,困扰的和不困扰的,开心的和不开心的,想得到的和得不到的,统统都想不起了。整个大脑容量都被最表象的感官占据,变成了一个自动做减法的机器,只懂得计算下一次阵痛来临的时间,下一个防止被爆或爆了对方的动作,下一步冰爪要踏下去的位置,和下一行逻辑要走到的地方。这种纯粹,被Cheryl Strayed在她的新书Wild里面最精确地表达了出来:


"No longer was I concerned about the delicate intricacies of whether Ifelt infinitesimally fatter or thinner than I had the day before. There was nosuch thing as a bad hair day. The smallest inner reverberations wereobliterated by the frank pain I always felt in the form of my aching feet orthe muscles of my shoulders and upper back that knotted and burned so hard andhot that I had to pause several time an hour to do a series of moves that wouldoffer a moment of relief."


记忆这玩意儿是有严重的选择倾向的,我病得连知觉都没有的时候只感受得到疼痛,病好了的时候连痛是什么样的都没了概念,唯记得身边人的耳鼻眼眉口,且格外真切。我觉得我的病像一面心怀诡谲的镜子,不但记载了每个人的发肤,也描述了他们的神髓。有的人只喜欢我神采奕奕谈理想的脸,有的人只喜欢我云淡风轻装文艺的脸,还有一些人,偏偏忍受得了我因为疼痛而扭曲到变形的那张丑脸。


这就是我生命里出现过的人,我觉得这样分类很好,一点不模糊。我也照单全收,不求多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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