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灰

竹影清风

    不见灰灰已好多天了。

    初时我并不在意，以为灰灰不过是外出溜达未回。过一两天还不见，我隐约觉得不对，回家问了邻居，看到了灰灰吗。邻居说，在家啊，昨日还见着呢。日子一天天过去，我还是没有遇见，在家门前屋后呼唤，再不见她乐颠颠的跑近前来，我由失落而不安而焦虑，而后，痛苦的失望。
    灰灰是我家的一条狗。
    家里很多年不养狗了。哥说，家里有小孩，养狗不安全。因为工作与学习的缘故，我和爱人，以及孩子都常住在在镇上，只有周末才有时间回去一趟。我和爱人商量着，抱条狗吧，狗通人性，可以看看家，陪陪老人。爱人同意，我就到朋友家去，朋友是个养狗的行家，挑挑选选，帮我择了两只。其中一只乃是非纯种狼狗下的幼崽，毛色灰黄，模样还清秀，朋友说，这狗脑心宽，长寿。我抱回家去，母亲笑道，你这是要“管狗刚（？）”啊。我说，养着你们在家逗逗乐吧。家人问取个名字吧，我就以灰太狼的儿子的名字，给灰色幼犬命名，就叫灰灰。
    灰灰很闹。
    初来家时，月份不大，有点胆小，看见人来，远远地迎着用稚嫩的嗓音吠，待人近前，她就回跑，边跑边吠。家里人听见，出来招呼，灰灰，自家人。灰灰即时停止了吼叫，摇着小尾，迎人进屋。说来奇怪，哥哥姐姐回来，灰灰仿佛早就熟识，一点不怕生，远远地就跑前去，蹦跳着撒欢。当我们离家，灰灰会不舍，一路小跑抢前，挡在去路前三五十步，往回看。我们叫她，灰灰，回去！她不听，依旧跟着跑。这时父亲或母亲在家门口唤一声，灰灰~，回来~。灰灰就止住，悻悻的望着我们离开，我们回顾，看见她一步一步的往家的方向走去。
    灰灰是狼狗的后代。可她并不凶悍。别人家的狗在门前屋后逗留，灰灰看见了，就迅猛的跑过去，本以为有一场大战，可是从没有发生过肢体冲突，灰灰正热情的和瑟缩着的野狗打着招呼。所以灰灰有很多同类朋友。灰灰有优于同类的能力，能在几米深的水潭里游泳，再是能跑，速度飞快，耐力持久。一瞬功夫，它就可以冲到面前，并稳稳当当的刹住脚步。我在幼儿园开校车，有一段时间，她发现了我的活动规律，就会预先到某地点等候我，看见我的车到了，她就跟着跑。我透过车窗，看见她渐渐落在后面，直至不见。我刚停车，她就又出现在我的眼前。我很惊奇，这一会的功夫，有不下十余里的路程。灰灰乐此不彼，每日必跟。直至最近她失踪。

    我一直很担心灰灰的安全。大路上车辆来玩不绝，灰灰再伶俐，毕竟不是人类，不理解交通规则。有一次，她从家到镇上来幼儿园的路上，被车碰撞，重伤后腿。我看见她时，她嘴角流着血，匍匐在地。我心痛得几欲流泪，轻轻的抚摸她，她嗓音低沉嘤嘤哀鸣。我骂她，天天叫你在家守着，不要乱跑，你偏不听，现在好了。。。她不动，任我咒骂。在父母的照料下，灰灰的伤势渐愈。好了以后，很久都不敢在公路上奔跑行走。
    灰灰做过一回母亲。先怀过一次，很久都没有动静，许是流产了。再怀了一次，在车祸中却幸以保存。小狗下地，灰灰一下瘦了一圈，隔着皮毛能看得见她身上骨头的轮廓。她看见我们去逗她的幼崽，并不生气，在一边站着，或到门口坐着。听到小狗的叫声，也无戒备，或许她知道，主人会像爱护她一样，呵护她的子女。

    灰灰给我们带来了很多快乐。儿子女儿在家玩耍，她会在一旁跟上，跑前跑后的凑热闹。小伙伴们和同事们于幼儿园院墙外瞧见，也很欣喜，大声的喊，灰灰！灰灰！灰灰会走前来，和大伙亲热。每次回家，灰灰老远看见我们，就迅速的跑前，窜起，往自己身上蹭，我屈下身子，抚摸她的头耳，她则会抬起一只前脚，柔顺的搁在我的掌心。我很享受此时人和动物无间的交流。我很诧异为什么有人会自大的以为人是万物之灵，我以为这是谬误的，动物也有与人类相通的灵性！
    为了孩子读书，搬家到县城，父母也和我们一起在县城住。家里就余下两条狗一只猫，和几只鸡。鸡送给了亲戚，怎么处理两条狗，我们很费踌躇。不方便把她们带到县城，因为是大狗，社区会有意见的，虽然我们知道灰灰从来不咬人。于是就先让灰灰在老家住着。一两天送回一些饭菜去。回家看见她们还在家守着，看见我们，依旧前后撒欢。如此数月。
    一天我接送幼儿，在她每次等我出现的地方，没看见灰灰，我想或许她在下一站吧。到终了也没看见，我想，灰灰或许出去玩去了吧。这样两三天。我觉得不对了，在行车途中留意查看，回家在门前屋后大声叫唤她的名字，再不见她的身影。老邻居路过，说，好像昨天还看见呢。我就盼望，或许明天会出现吧。又过了很多天，我知道，或许灰灰再也不会出现了。她或许在大路上游玩时出车祸了，或许被口舌歹毒的恶人捕获了，或许被万恶的偷狗贼绑架了。要么，她身负重伤，要么她已然殒命。不然，灰灰顾家，是不会不回来的，家里还有她的两个小伙伴呢。
    女儿知道灰灰很久都没回来，说，爸爸，妈妈，我们不要养狗了吧。
    呜呼。我热泪潸然，黯然想念---我的灰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