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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斋前辈的《黑话水浒》

76#
 楼主| 发表于 2011-6-17 10:34:36 | 只看该作者

泊外小人物 - 赵员外

梁山108条好汉中凑数的不少,而水浒中颇有几位更有资格当好汉却没有上梁山的人物,赵员外就是这么一位。赵员外是代州雁门县(今山西代县)人氏,当地某大财团的老总,为人应该还算低调,没什么“镇关西”、“镇关东”或其他什么绰号。


鲁达在渭州(今甘肃平凉)救了金翠莲父女后,因打死郑屠而负案潜逃到了代州雁门县,巧遇金老汉。此时金老汉却已今非昔比,原来金翠莲傍上了当地的大款赵员外赵总,当了赵总的二奶。

按照水浒的说法,金氏父女仅比鲁爷早离开渭州半天,(鲁达打死郑屠后立即逃亡),尔后“鲁达心慌抢路,正不知投那里去的是,一迷地行了半月之上,在路却走到代州雁门县。”。老鲁又曾说,“正迎着郑屠那厮,被洒家三拳打死了,因此上在逃。一到处撞了四五十日,不想来到这里。”,两种说法稍微有些矛盾,但大致上可以推断出,老鲁到达雁门县时,差不多距离打死郑关西一个来月。(何心先生的《水浒研究》取的是前一种说法,即半个月)。从甘肃平凉(渭州)到山西代县(代州雁门县),按当时的路况,老头和弱女靠一辆车代步,恐怕要个10天半个月。这么短短的时间就搞定了赵总这么个大款,应该说翠莲小姐还是相当有手段的。

为报答恩人,老金把鲁爷领到了翠莲的住所,摆宴答谢。金钱的力量的巨大的,此时的翠莲,

鲁达看那女子时,另是一般丰韵,比前不同。但见:

  金钗斜插,掩映乌云;翠袖巧裁,轻笼瑞雪。樱桃口浅晕微红,春笋手半舒嫩玉。纤腰袅娜,绿罗裙微露金莲;素体轻盈,红绣袄偏宜玉体。脸堆三月娇花,眉扫初春嫩柳。香肌扑簌瑶台月,翠鬓笼松楚岫云。


完全是一富家少奶奶的形象,对比渭州城的那位沦落风尘的卖唱小姐,可谓判若两人。[1]

再看看水浒上对翠莲生活状况的描写,


女子留住鲁达在楼上坐地,金老下来,叫了家中新讨的小厮,分付那个娅鬟,一面烧着火。老儿和这小厮上街来,买了些鲜鱼、嫩鸡、酿鹅、肥羊、时新果子之类归来。一面开酒,收拾菜蔬,都早摆了,搬上楼来。春台上放下三个盏子,三双箸,铺下菜蔬、果子、嗄饭等物,娅鬟将银酒壶烫上酒来。女父二人,轮番把盏。


楼上楼下的独立房,丫环小厮伺候着,银酒壶、丰盛的酒席,可见翠莲的生活相当优裕。同样是包二奶,赵总做得太漂亮了,可谓是大手笔,像翠莲这样的女孩子如何会不死心塌地。相比之下,号称“镇关西”的郑屠,包个二奶还要虚钱实契,连给赵总提鞋都不配。

赵总的出场也很有趣,听说刚包的二奶在招待一个男人喝酒,作为男人的正常反应,当然是火冒三丈,于是带了三二十名手下,前来捉奸。而当老金告知赵总鲁爷的身份后,赵总的反应是,


那老儿抢下楼去,直至那骑马的官人身边,说了几句言语, “那官人笑将起来,便喝散了那二三十人,各自去了。那官人下马,入到里面,老儿请下鲁提辖来,那官人扑翻身便拜道:“闻名不如见面,见面胜似闻名,义士提辖受礼。”


这个场景日后会反复出现,标准的梁山式好汉相见时的套路,也可以说是不打不相识。搞清楚状况后,继续上楼喝酒,赵总同鲁爷相谈甚欢,一起喝到半夜,老鲁甚至说出了,“若蒙员外不弃贫贱,结为相识,但有用洒家处,便与你去。”。赵总闻言大喜,俨然一个大哥级的人物。随后安排老鲁躲避在自己的庄上,当鲁智深感谢道:“员外错爱,洒家如何报答。”,赵总的反应更是上路,“‘四海之内,皆兄弟也。’如何言报答之事。”,这等风采直逼梁山的大哥级人物晁盖、宋江。

水浒上没有直接描写赵员外的武功,但有这么一段,“赵员外大喜,动问打死郑屠一事,说些闲话,较量些枪法。”,能够有资格同鲁智深较量枪法的,武功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日后鲁智深在东京时,够格与之交流武艺的则是80万禁军教头林冲。由此可见赵员外的武功就算不及林鲁二人,也应该相差不多。何况雁门关地处宋辽边境,鱼龙混杂,赵总一出场就是带三二是弟兄准备武力解决问题,按常理应该身怀武功而且不错。

随后事态的发展更显出赵总的深不可测。不久,庇护通缉犯鲁达的风声漏了出去,惊动了当地的公安机关。于是赵总安排鲁智深上五台山出家。五台山在佛教界的地位很高,几百年后民间传说有清世祖顺治去那里出家的故事。五台山方丈智真长老在书中是活佛级的人物,这样的宗教界领袖,放在今天大概至少是全国政协委员。这智真长老仍要卖个面子给赵总,合寺大小和尚就不用说了,日后鲁智深闹出事来,长老说服众僧忍耐的理由就是“看赵檀越之面”,可见赵总的水有多深了。

收留一个罪犯还不算太难,可要将一个罪犯彻底洗底重生,难度就很大了。柴进也收留过许多罪犯,但这些人一旦离开了柴家,仍然还是罪犯身份,依旧要像狗一样躲避公安机关的追捕。鲁智深到五台山走一圈就彻底洗白了,从此完全可以重新开始新的人生。从水浒上看,以后也的确再也没人提起过老鲁打死郑屠的案底。赵总为此则花了大本钱,先是准备好几盒子“缎匹礼物”送给寺庙;随后,拿出银子做“做僧鞋、僧衣、僧帽、袈裟、拜具。”;剃度的时候,再“取出银锭、表礼、信香,向法座前礼拜了。”;完事后,再打点全寺,“大小职事僧人,各有上贺礼。”,而全寺总共有五六百僧人。这一番动作,大概至少要花掉几百两银子吧。可见赵员外之轻财仗义,决不会输于宋江等人。

临别时,赵总把智深拉到一边无人处低声吩咐,“贤弟,你从今日难比往常,凡事自宜省戒,切不可托大。倘有不然,难以相见,保重保重。早晚衣服,我自使人送来。”娓娓道来,兄弟之情,仿佛后来宋江离开柴进庄上送别武松的那一幕。

鲁智深出家后,多次酒醉闹事,打坏金刚、砸塌亭子、并打伤众僧,最终被逐去东京大相国寺。赵总仍将老鲁打坏的东西作价赔偿给五台山。奇怪的是老鲁离开五台山去东京之前却没有再去见赵总一面道别,或许是其内心愧对赵总。鲁爷这匆匆一别,却使赵总最终与梁山擦肩而过。

以赵员外之仗义轻财,为人处事之海派,行事之漂亮,加上应该不差的武功,深不可测的社会背景及白道大财团老总的地位,还有鲁智深这样的兄弟,若上梁山,应该会排在天罡前10位中吧!至少不会在排名13的老鲁之后。不过上梁山对赵总而言,未必是件好事。没上梁山才是赵总的运气。

赵员外这个人物的存在告诉我们,对有本事的人来说,要想过上自在逍遥的好日子,未必只有当贪官污吏或上梁山这两条路,至少还有第三条路,赵员外之路。倘若卢俊义未被梁山设局,岂不是另一个赵员外。


[1] 当时翠莲是,“松云髻,插一枝青玉簪儿;袅娜纤腰,系六幅红罗裙子。素白旧衫笼雪体,淡黄软袜衬弓鞋。蛾眉紧蹙,汪汪泪眼落珍珠;粉面低垂,细细香肌消玉雪。若非雨病云愁,定是怀忧积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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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
 楼主| 发表于 2011-6-17 10:39:51 | 只看该作者

泊外小人物 - 牛二

牛二是东京街头一个流氓小混混,外号叫作“没毛大虫”,水浒上说他“专在街上撒泼、行凶、撞闹,连为几头官司,开封府也治他不下”,说白了就是个市井无赖小人,这种人干大坏事是没本事和胆量的,但是游走游戏规则边缘,大罪不犯、小恶不断,耍耍无赖,恶心恶心你,让你难受难受,从你身上讹两钱花花,则是这类人特长。一般人有正经事要做,没时间和精力跟这类小人耗,所以都敬而远之。一时间牛二在东京城内也算是混得顺风顺水,水浒上说,“以此满城人见那厮来都躲了。”不料这天牛二却碰上了杨志。


杨志出生于高干家庭,相传是杨家将的后代,正宗军校毕业(武举出身),原本是东京国防部的中校副团职军官(制使),因为押运花石纲,丢失了货物,而弃官畏罪潜逃。徽宗即位后大赦天下,杨志也被赦免了,所以就准备了一担金银财宝(数目不详,应该有几十万人民币),准备到东京寻求机会东山再起。

杨志毕竟也是在官场混过的,潜规则也是明了的,知道要想官复原职,不出点血是不行的,但杨志似乎知道做什么,却不知道该怎样做。水浒上说“把许多东西都使尽了,方才得申文书,引去见殿帅高太尉。”,显然冤枉钱花了不少,而正点子高俅高部长却一点都没有打点到。既然没得到好处,高部长也就官腔一摆,公事公办,把杨志赶了出去。一时间杨志走投无路,东京居,大不易,钱花光了,事却没办成,于是就动脑筋把祖传的宝刀卖了换盘缠回家。

杨志此人有勇无谋,无斋主人曾在“智取生辰纲”一节中提到杨志给梁中书的献策是导致丢失生辰纲的根本原因,而这里杨志的行为更显得其智商有问题。既然杨志有价值3000贯(相当于90万人民币)的宝刀,何不以此刀向高俅行贿。高部长本来就是大贪官,人家公事公办无非是没拿到好处。按当时的行情,“三千索,直秘阁,五百贯,擢通判”,五百贯就可以弄个副市长当当,三千贯的礼物,差不多可以换个中办秘书当当。而杨志不过是想恢复其中校副团职的制使职位,根本就是高部长的举手之劳。既然大家都按官场潜规则办事,杨志基本上不用担心高部长会收了礼不办事。何况就算杨志对官场失望,准备卖了宝刀回家,东京城内有多少古董店、兵器坊不能出手?哪怕就是私下卖给有财力的旧日国防部同事,也比站在大街上贱卖强。试问有谁会在大街上卖一样价值三千贯(90万人民币)的东西,又有谁敢买?好比你在地摊上看到一个人说卖你一件价值90万元的古董,你敢买吗?列位说林冲不就在大街上买了把宝刀吗?那是因为一是高部长做的局有意引林冲上钩,二是林冲是识货的人也确有这个财力所以林冲才会上钩。像杨志这样在大街上卖刀,引来泼皮无赖牛二的概率要远远高过引来识货的林冲。

果然,牛二来了,一看一个落魄的外乡人在那里卖刀,对牛二哥而言,显然是理想的欺负消遣对象。这种搞事的机会,当然不会放过,于是便挑衅,“甚么鸟刀,要卖许多钱!我三十文买一把,也切得肉,切得豆腐。你的鸟刀有甚好处,叫做宝刀!”杨志也是傻得可以,还正正经经的回答他,一可以砍铜剁铁,二可以吹毛断发,三可以杀人不见血。还演示了砍铜剁铁,吹毛断发。牛二本意就不在买刀,存心捣乱,硬要杨志给他演示杀人不见血,杀狗还不可以,非要杨志杀人。杨志就是再傻也知道牛二是在找茬,开始想息事宁人走人,但牛二却不依不饶,硬要夺杨志的宝刀,并上前打杨志,嚷嚷着你有种就杀了我。这个风格颇有点像鲁智深对郑屠的,可惜牛二不是鲁智深,杨志也不是郑屠。想想自己已经如此潦倒了,还被无赖小人如此欺负,杨志一下子压不住心头之火,挥刀把牛二宰了。

牛二恐怕至死也没想到杨志会豁出去犯杀人之罪,把自己杀了。这其实往往是无赖小人会误算的地方。无赖小人能在日常生活中占有优势,正是因为他们所侵犯的对象会遵守游戏规则,而小人们却会尽可能的利用游戏规则的漏洞来实现自己的利益。现实生活中,由于小人们经常能够得逞,所以他们会受到鼓舞而变本加厉。可当被他们侵犯的人由于各种原因被逼到不能或不愿再遵守规则时,那么这些无赖小人们的尽头就到了。

杨志到东京是为了谋求恢复官职,与牛二无冤无仇,杀了牛二对杨志也没有任何好处,最后还是被充军发配,留下案底。杨志杀牛二,其原因就是牛二欺人太盛,超越了杨志能忍受的底线。那么杨志还有没有其他办法,不杀牛二而摆脱这个困境呢?第一个办法是,给牛二几两银子,赔软话,但这个办法未必管用,在牛二眼里,杨志不过是个落魄的外乡人,这种软柿子不捏还捏谁?恐怕如果不将宝刀交出,杨志未必能脱身。更好的办法是,杨志表现得比牛二更无赖,狠揍牛二一顿,这以杨志的武功不难办到,最后再踹上一脚让他滚,告诉牛二你他妈的再让我杨志见到你一次就打你一次。牛二不过是个欺软怕硬的市井无赖,真正碰到也不按规则出牌的强人一定会服软,甚至还可能会为杨志所用。这一手鲁智深在接管大相国寺菜园子后,收服过街老鼠张三和青草蛇李四(牛二的同类人,鲁爷先将张三李四踢入粪坑,然后再拔树示威)等一帮泼皮无赖时就用过,效果极好。不过以杨志的智商未必能想到。

牛二的故事告诉我们,第一做小人要留有余地,要懂得见好就收,千万不要把人逼急了,特别是像杨志这样的人,否则就是牛二的下场。第二,对付无赖小人最好的办法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用无赖的办法对付无赖,而杀人只是下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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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
 楼主| 发表于 2011-6-17 10:41:06 | 只看该作者

泊外小人物 - 孙定

整部水浒给我们描绘的是一幅司法腐败,官府黑暗的画面。即便是日后上梁山的兄弟,凡在白道时从事司法工作,也几乎都是黑心枉法的贪官污吏。然而凡事都有例外,在这一大片黑乌鸦中,我们还是找的到个别白的。东京市检察官孙定就是这么一只白乌鸦。他是白虎节堂案使林冲免于死罪的关键人物。


孙定的身份是开封府的一位孔目,根据《宋史职官志》,孔目是各级衙门中的小吏,相当于现在各级政府机构的办事人员,水浒中的孔目是司法部门负责检控案子书写诉状判词的官员,因此拙作《黑话水浒》中将其对应为检察长,这里继续沿用。宋代孔目地位低下,仅是个吏途,虽然有时权限很大。

白虎节堂一案,大家都非常熟悉了,现在简单复述一下案情,国防部高俅部长的干儿子高衙内看上了国防部中校军官林冲的太太,于是高部长设局先让人卖了把宝刀给林冲,再派两个国防部办事人员(承局)骗林冲带此刀进入军事禁地白虎节堂,随后以现行犯将林冲抓捕,并指控林冲持刀意图行刺高部长。这个案子的司法管辖权在东京市,所以就到了孙检察官手上。

水浒上对孙定的描述是,“为人最耿直,十分好看,只要周全人,因此人都唤做唤做孙佛儿。”,有道是人民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既然有“孙佛儿”的口碑,可见孙检察长的为官了,手上应该不会有什么冤案。案子到了孙检察官手上,对林冲来说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这件案子说简单很简单,明眼人一看便知,高部长做局要置林冲于死地,从水浒上的描写来看,拥有本案最终决定权的东京市滕市长起初是有意要送个顺水人情给高部长的。


府干将太尉言语对滕府尹说了,将上太尉封的那把刀放在林冲面前。
府尹道:“林冲,你是个禁军教头,如何不知法度,手执利刃,故入节堂?这是该死的罪犯!”
林冲告道:“恩相明镜,念林冲负屈衔冤!小人虽是卤的军汉,颇识些法度,如何敢擅入节堂。为是前月二十八日,林冲与妻到岳庙还香愿,正迎见高太尉的小衙内把妻子调戏,被小人喝散了。次后,又使陆虞候赚小人吃酒,却使富安来骗林冲妻子到陆虞候家楼上调戏,亦被小人赶去。是把陆虞候家打了一场。两次虽不成奸,皆有人证。次日,林冲自买这口刀,今日太尉差两个承局来家呼唤林冲,叫将刀来府里比看;因此,林冲同二人到节堂下。两个承局进堂里去了,不想太尉从外面进来,设计陷林冲,望恩相做主!”
府尹听了林冲口词,且叫与了回文,一面取刑具枷扭来上了,推入牢里监下。


明摆了,滕市长一不调查案情,二不核实林冲的供词,比方说关键人物两个承局(国防部办事人员),仅将林冲收监,显然是准备按高部长的指控结案。若非孙检察长横出一杠,这案子基本上就会如此了结。

现在来看看孙佛儿是怎样操作的。此案难点不在于案情复杂,而在于当事人的一方高部长是当今炙手可热的红人,要想让林冲活命不难,真正的核心问题是如何应对高部长,也就是如何使他接受林冲免于死罪。

首先,案子本身要有明显的破绽,至少要在大道理上讲得通。这个案子的破绽是明显的,一、不能解释林冲持刀入白虎节堂行刺高俅的动机,二、林冲的证词同高部长的说法有出入,关键人物两个承局未到案是最大的疑点。因为如果林冲是被骗入白虎节堂,那么显然高部长的指控是不能成立的。不得不说,高部长做的这个局似乎还是有些缺陷的,若要做的更完美一点,可以让陆谦作证林冲因高衙内调戏林娘子而心怀不满,迁怒高部长,酒后吐真言说要杀了高俅(用来解释林冲的动机)。然后再把两个承局叫来让林冲指认,自然这两位国防部低级军官会作证说根本不认识林冲,案发当天正好在别的场合并有人作证,比如当日在和总参的张三军委办事组的李四一起打麻将,还有国防部的赵五王六在观战,张三李四赵五王六都可作证。这样一来,恐怕就算孙定有心周全也无能为力了。

其次,要保林冲的命,以孙检察官的实力还是不够的,必须要得到重量级官员的支持才行,也就是说东京市滕市长的态度很重要。一,如果滕市长铁心放水,10个孙佛儿也救不了林冲,因为最终决定权在滕市长手上,实在不行了,滕市长只要换个听话的来负责此案,把孙检察官调离即可,或者下放、或者明升暗降、或者送到党校学习,或者直接找个借口把孙检察官先双规了都行,反正场面上冠冕堂皇的办法有的是。二,滕市长本身有足够的实力,不用太过惧怕高部长,这也等于保护了孙定自己,托在滕市长的大树下,高部长如有迁怒,也会认为是官场倾轧、滕市长在幕后操纵。宋制太尉正二品,开封府尹从三品,品秩差一级半,但开封府作为首都地位特殊(宋代开封府尹一般是由储君担任),宋代又重文轻武,文官的地位要远高于同品秩的武官,首都市长和国防部长都是实权人物,所以级别相差不大。否则,高部长可以先出手把滕市长整掉再来对付林冲。三、必须让藤市长有意愿同高部长对着干,以高部长的身份和当红程度,得罪他政治风险很大而且肯定没有好处。以官场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潜规则,滕市长扛上这件事是在自找麻烦。且看孙检查官如何操作的,水浒上说:


他明知道这件事,转转宛宛,在府上说知就里,禀道:“此事因是屈了林冲,只可周全他”府尹道:“他做下这般罪,高太尉批仰定罪,定要问他手执利刃,故入节堂,杀害本官,怎周全得他?”
孙定道:“这南衙开封府不是朝廷的。是高太尉家的!”
府尹道:“胡说!”
孙定道:“谁不知高太尉当权倚势豪强。更兼他府里无般不做,但有人小小触犯,便发来开封府,要杀便杀,要剐便剐,却不是他家官府!”


从这段文字来看,孙定同滕市长的关系非同一般,应该是其心腹幕僚。视角放在国防部侵犯我东京市的权力上比较能引起滕市长的共鸣,毕竟滕市长也是当老大的。滕市长本身也有比较强的正义感,否则一句“这南衙开封府不是朝廷的。是高太尉家的!”未必能打动得了滕市长,也不会让他为一个素不相识的小人物去冒政治上的风险触怒中央高官。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孙定既然能得到“孙佛儿”的口碑,在当时官场普遍黑暗的大环境下,没有滕市长的背后支持是不可想象的。也正是由于孙定对滕市长有足够了解,所以孙定才敢这么激藤市长。试想若是童贯杨戬坐滕市长这个位子,孙检察官岂敢这么说话。

再次,办案还要把握好分寸,必须让高部长有台阶下。这个案子到了滕市长介入这个层面,就已经不单单是个普通刑事案子了,高层势必视为权力斗争。从案子的本身来看,林冲无疑是被冤枉的,这一点无论孙检察官还是滕市长都心知肚明,但此案无论如何不能判林冲无罪。林冲持刀出现在军事禁地白虎节堂是事实,而且人证物证俱全,若要将林冲脱罪,就必须要坐实高俅陷害之罪,高部长绝不会坐以待毙。如此一来便是个鱼死网破的局面,把双方都逼上了绝路。固然高俅要动滕市长这个级别的干部很困难,但反过来滕市长要撼动高部长则更困难。高俅同中央蔡总书记同属一个派系(据水浒,蔡京、高俅、童贯等人沆瀣一气),本人又是核心宋徽宗早年一起在绿茵场上驰骋的跟班小弟,是宋徽宗把他从一个足球运动员提拔到国防部长高位的。前面已经提到,这个层面上此案会被中央高层当作滕市长与高部长的政治斗争。出于稳定压倒一切和维护安定团结的大好局面,只要中央对高部长还是信任和爱护的,为了保高俅,恐怕不能不定林冲死罪,事后滕市长则很可能被调到外地一个小城市当个副市长(某某州通判)。因此,不仅保不住林冲的性命,滕市长和孙检察官都会被一锅端了。

滕市长和孙检察官在官场上混也不是一两天了,这个道理是很明了的,如何让高俅接受,这也就是本案最棘手的地方。因此孙定献策,


府尹道:“据你说时,林冲事怎的方便他,施行断遣?”
孙定道:“看林冲口词,是个无罪的人。只是没拿那两个承局处。如今着他招认做不合腰悬利刃,误入节堂,脊杖二十,刺配远恶军州。”

说穿了,就是李宗吾先生在《厚黑学》上提到的断箭法,箭射到身上把箭秆剪掉了事。林冲持刀入白虎节堂要完全脱罪的成本太高就算了,但行刺高部长的罪名还是可以周旋一下的,光误入节堂罪不至死,所以刺配了事。这个判决很高明,暗含了三层意思说给高部长听,第一是这件案子真要死缠下去对你也未必有利,两个承局就是个很大的破绽,我们也不愿深究,到此为止。第二,林冲依然被判有罪,是给了你高部长一个面子,现在也请你给我们一个面子。第三,林冲虽未被处死,但仍然要被发配,你高部长仍然有很多机会做掉林冲。至于如何做,你高部长自己想办法去,但想要借刀杀人,让我们开封府当这把刀不行。有理有节,也符合官场的潜规则,显示一下我开封府不是你国防部,不能为所欲为,高部长虽不满意也只能妥协了。水浒上说


膝府尹也知道这件事了,自去高太尉面前再三禀说林冲口词。
高俅情知理短,又碍府尹,只得准了。


对高俅来说,既然自己先把人送到滕市长那里公事公办,若拒绝开封府的判决,坚持要处死林冲,反倒是捞过界违反官场潜规则了,何况自己这个局本身也不是没有破绽,滕市长他们也没有把事情做绝,林冲还是有机会对付的,因此才会“情知理短,又碍府尹”,不得不接受事实。

总结一下,可见要当个好官并不是件很容易的事,如果认为只要死搬硬套书本上圣贤之言去削足适履,那就大错特错了,恐怕还没当上好官自己就先完蛋。面对腐败的官场和一片漆黑的司法,一位能为民申冤的好官能做的也十分有限。以孙定这个个案来说,首先需要有明显的冤情使他可以运作,其次需要背后有足以对抗恶势力的实力作靠山,然而最后还得按照潜规则办事。受冤的林冲也仅仅在开封府衙门保住了一条命而已,仍然要被发配,日后依旧要面对手握庞大资源的高俅无穷无尽的手段。虽然孙检察官如此辛苦尽力,林冲恐怕连吴思先生所说的第二等公平都没有拿到。

最后,还有一个被忽略的重要因素,就是孙检察官并未经受过真正的考验。无斋主人相信,任何人都会在能做好事而不涉及自己利益时做好事,这是基本人性善的一面。然而在做好事和必须牺牲自己重大利益的时候,是否还能这么坚持,就很难说了。孙定是本案的的关键人物,可以说没有孙定,林冲必死无疑。高俅在运作此案时没有考虑到孙定这个意外因素,从而破功,这恐怕是高部长犯的最大错误,比白虎节堂案的任何破绽都大,因为没有孙检察官,本案的任何破绽都不会成为破绽,也不会被人重视。因此,高部长没有事先搞定一下孙检察官,是本案没有最终如意的关键。也因此孙定本身并没有经受来自高部长直接压力的考验。

从水浒上看,林冲入狱之后,林家也是上下打点的。


林冲家里自来送饭,一面使钱。林冲的丈人张教头亦来买上告下,使用财帛。
正值有个当案孔目,姓孙,名定,为人最耿直,十分好看,

虽没直说孙定收了林冲家的钱,但孙检察官不应该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人,从他对滕市长的献策来看,至少是熟谙潜规则的。高部长虽说是空降高位,但下面幕僚应该有不少是基层爬上来的,孙定之重要性不应该不知道。像孙检察官这样位低权大的关键人物,又是本案的具体经办负责人,打点一下应该是很正常的吧!那么我们设想一下下面的场景,由陆谦或富安出面请孙定到东京豪华酒楼吃一顿,再去KTV,桑拿后找两个小姐按一按,酒足饭饱时对孙检察官说,“高部长想交你孙兄一个朋友”,再拍出银子,“高部长这点小意思请孙兄笑纳,孙兄不拿就是不给高部长面子。”,然后封官许愿,“事成之后,高部长会记得你孙兄的好处,正好蔡总书记提起某地有个县长(知县)的缺,问高部长是否有合适的人选,高部长觉得你孙兄正合适”。如此这般,在滕市长本身都有意放水的情况下,孙检察官是否还能把持得主,继续主持正义,就很值得怀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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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
发表于 2011-6-17 21:35:22 | 只看该作者
陈关西相比镇关西同志来说,应该是名气要大些,钱要多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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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
发表于 2011-6-17 21:35:56 | 只看该作者
再说,真的是改朝换代了,现在哪能想杀人就杀人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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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
发表于 2011-6-17 21:36:53 | 只看该作者
看以前,好象杀个人是稀松平常的事。特别是武侠小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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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
发表于 2011-6-17 21:37:35 | 只看该作者
对了,老陈同志是戏子,老郑同志是屠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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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
发表于 2011-6-17 21:38:22 | 只看该作者
还有两天把小人物整完吗?周末还休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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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
发表于 2011-6-18 19:24:24 | 只看该作者
果然在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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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
 楼主| 发表于 2011-6-20 08:46:55 | 只看该作者
果然在休息
细雨润无声 发表于 2011-6-18 20:24


抱歉本山兄弟!本人正在申请时事版主,周六去那里混了,木有见到你在这里等待,失敬啦。碰巧读到51的父亲节钓鱼帖,于是匆匆约了好友一家,备些啤酒、小菜、热狗,带两家老人们去湖边混了个周日。你等的泊外小人物今日一定补上,相信能帮你消除值班的寂寞。人生苦短,孝字当先,本山兄弟勿要责怪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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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
 楼主| 发表于 2011-6-20 13:21:22 | 只看该作者

泊外小人物 - 蔡夫人

严格说来,蔡夫人并不能算小人物,东京蔡总书记的女儿,四京之一的直辖市北京大名市委书记兼北京军区总政委梁世杰的太太,集正牌高干子弟和官太太一身。不过在北宋这个没有女权的社会,蔡夫人的现实身份只是个家庭妇女,所以也就勉强归在小人物中间了。


水浒上对蔡夫人的笔墨不多,仅出场两次,但寥寥数笔却十分精彩。蔡夫人的第一次出场是劫生辰纲的那一年(据何心先生考证是政和五年,即1115年),五月初五的端午家宴上。水浒中没有对蔡夫人的容貌作具体描写,但在描写这场家宴的一段文字中有这么两句形容蔡夫人,“菖蒲切玉,佳人笑捧紫霞杯;角黍堆银,美女高擎青玉案。”既然称“佳人”“美女”,显然蔡夫人应该是长得很漂亮的。

宴上蔡夫人指点夫君,说老公你现在身居副总理级的高位,执掌北疆重镇北京大名市军政大权,这一切荣华富贵是哪里来的?梁中书不傻说当然靠的是岳父大人蔡总书记的提携。蔡夫人又说既然如此,可别忘了父亲他老人家的大寿。梁中书说怎么会忘了,六月十五就是蔡总书记他老人家的正日子,我已经在安排了,夫人请放心。由此可见,蔡夫人熟谙官场潜规则,关键时刻不忘提醒老公。表面上是说为了给父亲祝寿,实质上却还是在为自己老公的宦途着想。虽有翁婿之亲,但毕竟相隔一方,很容易被人离间,父子反目这种事情官场上多得很,所以需要经常性表示自己不忘本,而三节两寿是最好的机会。蔡总书记这个大寿,不知道有多少官儿会去趋炎附势,而身为蔡总书记的女婿自然不能落人后。按现在流行的说法,宁可犯政治错误,不可犯组织错误。梁书记兼总政委正是蔡总书记线上的,所以蔡夫人才会提醒老公,千万不要疏忽大意犯了组织错误了。

而后梁中书为派谁去押运生辰纲而犹豫不决时,蔡夫人推荐杨志,又显示了蔡夫人的识人之明,比老公还清楚老公手下的本事。平心而论,梁中书账下真正可用的人才不多,杨志的确是上上人选,凭他的武功加上大名府的正规军去押运,原则上应该不会有问题。而梁中书接受杨志别出心裁的提议,用11个士兵偷偷摸摸送生辰纲而导致被劫则是始料未及的。从中反而看出自称“自幼读书,颇知经史”的梁中书却是个庸碌之辈。

临行之前,蔡夫人又安排了一担礼物让杨志带上分送蔡总书记府上众人,这更显示了蔡夫人情商之高,深通人情世故。所谓“阎王好磨小鬼难缠”,蔡总书记身边这些人大事情办不了,但平时帮你在总书记面前说说好话还是做得到的,要是得罪了这些小鬼,大名府同东京毕竟山高水远,人家天天说你几句坏话,也够你受的。梁中书准备了10担礼物送蔡总书记,却没有考虑到蔡总书记身边的人,而夫人这担礼物则是恰到好处,以夫人的身份送正合适,把府中其他人都打点到了,真不愧为政治世家出身,蔡总书记的女儿。

蔡夫人的第二次出场则是在5年之后(据何心先生考证,梁山攻破大名府为宣和二年,即1120年) 的正月十五元宵夜。当时梁山设局将卢俊义弄进死牢,然后发兵攻打大名府救卢俊义。梁山众人混入大名府,时迁火烧翠云楼,里应外合,大名城破,梁山屠城,梁中书府是重要目标之一。梁山派遣了杜迁宋万去杀梁中书满门。蔡夫人表现得冷静而又机智,躲在梁府的后花园(想必梁府的后花园比较大,有藏身之处)中逃过了一劫。同梁中书惊慌失措,四门乱窜天差地别。当时全城均在梁山控制之中,若蔡夫人因失了方寸而乱逃,必遭毒手,而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梁山的目标所在梁府反而最安全。事后蔡夫人的表现更令人叹服。一般官太太、贵夫人经遇如此大变惨祸,恐怕会深受刺激、惊吓不已,或至少哭哭啼啼。且看水浒上怎么描写的,“梁中书的夫人,躲得在后花园中,逃得性命,便叫丈夫写表申奏朝廷,写书教太师知道:早早调兵遣将,剿除贼寇报仇。”蔡夫人到底是大家闺秀,颇有巾帼气概,已经走出伤痛,帮助丈夫进行危机处理和善后工作。能得妻如此,真是梁中书一生的幸运。

俗话说,“每个成功男人后面都有一个伟大的女性”。以梁中书的庸碌无能,能混到副总理级的高位,与蔡夫人的幕后支持是分不开的。以蔡夫人的太子党身份和才干,若在现代当个省部级的官儿应该是没有问题的,不过在北宋就只能做梁中书的贤内助,甚至连个名字施大爷都没舍得给。

如果除去各自的包装,不难从黄蓉、赵敏、任盈盈等角色身上看到蔡夫人的影子。无斋主人有时遐想,若以蔡夫人为题材让金庸古龙或其他现代武侠小说家来演绎会如何,窃以为按照大坏蛋好女儿嫁英雄主人公的通用恶俗模式,多半蔡夫人会被演绎成一位赵敏式的人物,而且最终会离开梁中书这个庸才而追随卢俊义或者燕青什么的浪迹天涯。家世显赫而又美丽机智,聪慧过人而又深通人情世故,精明能干而又能在事业上支持丈夫,蔡夫人的这些特点,若再能加上政治正确的一些正义感,岂不是每个男人心中的一个美丽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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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
 楼主| 发表于 2011-6-20 13:22:06 | 只看该作者

泊外小人物 - 谢都管

谢都管,名字籍贯不详,其身份是大名府留守司梁中书府上的都管,《黑话水浒》中,无斋主人将都管对应为领导同志的生活秘书一职。谢秘还有另一层身份,就是蔡总书记府上的奶公(他太太在蔡总书记家当过奶妈),这层关系也就意味着他的组织路线主要是蔡总书记线上的。水浒中也通过杨志之口交待了,他是蔡夫人面上的人。


在《蔡夫人篇》中,无斋主人曾指出这位夫人是女中翘楚,见识和机智均远胜于乃夫梁中书,所以当她推荐杨志来押运生辰纲的时候,免不了要安排一个监视和制衡杨志的人。毕竟这关系到相当于3000万元人民币的十万贯金银财宝。虽说历来都有“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说法,但是高明的主管总是会在制度上先未雨绸缪,防止下属太过容易产生邪念走上歧途。毕竟这十万贯生辰纲是很令人眼红的,比方说晁盖吴用等人就眼红了,杨志还没有Track record,难保杨志不会趁机监守自盗远走高飞。就好比现代企业制度中,产权所有人在托付职业经理人全权经营时,一定会安排好审计监察制度。

谢都管就是蔡夫人挑选的这个监察人选。为了顾及杨志的感受,安排的十分巧妙,借口是杨志不知蔡府中的头路,不得不安排谢都管同行。

梁中书道:“夫人也有一担礼物,另送与府中宝眷,也要你领。怕你不知头路,特地再教奶公谢都管,并两个虞候,和你一同去。”杨志告道:“恩相,杨志去不得了。”梁中书说道:“礼物都已拴缚完备,如何又去不得?”杨志禀道:“此十担礼物都在小人身上,和他众人,都由杨志,要早行,便早行,要晚行,便晚行,要住,便住,要歇,便歇,亦依杨志提调。如今又叫老都管并虞候和小人去,他是夫人行的人,又是太师府门下奶公,倘或路上与小人别拗起来,杨志如何敢和他争执得?若误了大事时,杨志那其间如何分说?”梁中书道:“这个也容易,我叫他三个都听你提调便了。”

杨志也很明白谢秘的身份和安排他和两位虞候同行的用意。谢都管的级别要比杨志高,副总理级的梁总政委的秘书,有道是“宰相门人七品官”,童贯总长的门馆先生就弄了个市长(东平府程知府)当当,可见这位能同蔡总书记说的上话的谢秘在官场上不可小视,这从大名军区的两名营级参谋(虞候)听命于他便可知。杨志不过是个小营长(提辖),知道难以指挥谢秘,就要求梁中书确定到了路上一旦发生分歧到底谁听谁的,并得到了梁中书的明确保证,最终决定权归杨志。

从整个押运过程来看,杨志不是个好领导,反倒是谢秘的表现却可圈可点。杨志对待手下过于简单粗暴,简单说就是打骂惩罚。以至于后来所有下属都主动站在谢都管一边,最后丢失生辰纲后,合伙把责任推在杨志身上。

作为梁总政委身边的亲信,却要听命于杨营长,谢秘应该是很不爽的,但一路上开始还是尽量地避免与杨志冲突,尊重杨志的领导权。

杨志一行离开大名府后,最初大家相安无事。几天后开始走人烟稀少的山路,杨志担心强盗,就要求大家“辰牌(7:00-9:00)起身,申时 (15:00-17:00)便歇”,这一决定显然不得人心。酷暑季节,在白天最热的时间赶路,士兵们每人又挑着重担,当然苦不堪言,难免有些怨言和消极怠工现象。杨营长对此倒也简单,也不做思想工作,“轻则痛骂,重则藤条便打”。随行的两位大名府参谋走慢了,也照样挨骂。平心而论,杨志的理由不能算错,问题是生辰纲押到蔡总书记府上,杨志能在梁总政委面前更为走红升官发财,其它人并不见得能拿到多少好处,当然不会像杨志那样拼命。而杨营长这种只顾催促干活而毫不体恤属下的管理方式,显然会激起激烈反弹。于是大家就到谢秘那边不停地诉苦抱怨,并希望谢都管能出面带领大家。谢都管虽然内心对杨志不以为然,但仍然以大局为重,尽力安抚,让大家忍耐。

两个虞候告诉道:“杨家那厮,强杀只是我相公门下一个提辖,直这般会做大老!”都管道:“须是相公当面分付道休要和他别拗,因此我不做声,这两日也看他不得,权且耐他。”两个虞候道:“相公也只是人情话儿,都管自做个主便了。”老都管又道:“且耐他一耐。”


那十个厢禁军雨汗通流,都叹气吹嘘,对老都管说道:“我们不幸,做了军健,情知道被差出来,这般火似热的天气,又挑着重担,这两日又不拣早凉行,动不动老大藤条打来,都是一般父母皮肉,我们直恁地苦!”老都管道:“你们不要怨怅,巴到东京时,我自赏你。”众军汉道:“若是似都管看待我们时,并不敢怨怅。”


到了黄泥岗,终于一路上积压的怨愤总爆发了,那天天气异常炎热,士兵们再也走不动了,便躺下休息,而这时杨志的高压式管理也终于失效了,

杨志说道:“苦也!这里是甚么去处,你们却在这里歇凉?起来快走!”众军汉道:“你便剁做我七八段,其实去不得了!”杨志拿起藤条,劈头劈脑打去,打得这个起来,那个睡倒,杨志无可奈


此时,谢秘也看出杨志这样搞法行不通,就劝杨营长稍微通融一下,但杨志毫不理会谢秘的好意,于是造成了两人之间的激烈冲突。

这一段十分有趣,先是谢都管劝杨志别打士兵了,“提辖,端的热了走不得,休见他罪过。”,杨志则回答说,这里是黄泥岗,强人出没的地方,必须赶快走。这时两位参谋出来挑动,说一路上你一直这么说,都说了N遍了,也没见到什么强人,别吓唬人。

谢都管这时还想打打圆场,就劝杨志,“权且教他们众人歇一歇,略过日中行如何?”,但是杨志这个二愣子却一点面子不给谢秘书,“你也没分晓了!如何使得?这里下冈子去,兀自有七八里没人家,甚么去处,敢在此歇凉!”。

“你也没分晓了!”这句话太冲,又是当了这么多人面,让谢秘面子往哪儿搁,好歹人也是梁总政委的秘书,哪受过这种屈辱,当然就激化了矛盾。谢秘难免想我年纪这么大,一路上忍耐,听你一个小小营长指挥,凡事也算顾全大局,你却一点也不领情,整一个二百五。心中之不快可想而知。于是就也顶回去,说我要先歇一下,你自己赶他们先走。

这姿态一表,其中的不忿不满已经了然。众人对杨志的不满已经积压很久了,这么多天一直盼着这一天。既然两位大领导意见不统一已经公开化了,而且帮自己的领导也出头发话了,自然更不会顺从杨志。一士兵就大胆挑衅杨志,“提辖,我们挑着百十斤担子,须不比你空手走的,你端的不把人当人!便是留守相公自来监押时,也容我们说一句,你好不知疼痒,只顾逞辩!”,说你杨营长太不把人当人了,就算梁总政委来也不能这样。

杨志想你他妈的太没规矩了,骂道“这畜生不怄死俺!只是打便了。”拿起藤条就打。谢都管也发火了,急忙制止,说想当年我老人家在蔡总书记身边的时候,见过无数军官,没一个像你杨营长这么嚣张的,“量你是个遭死的军人,相公可怜抬举你做个提辖,比得芥菜子大小的官职,直得恁地逞能!”,你一芝麻绿豆小官,别说我是梁总政委的秘书,就是随便一个老人,劝你几句不行吗,你咋就知道打人?

矛盾终于激化到了极点,走到这一步,杨志要付最大责任。直到这以前谢都管还谨收分际,并没有干预过杨志的指挥,也没有挑战过杨志的权威,但是杨志愚昧的管理和不知变通的为人处世方式把谢都管彻底逼到了对立面。一旦到了对立面,谢秘就是杨志的恶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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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志道:“都管,你须是城市里人,生长在相府里,那里知道途路上千难万难。”
老都管道:“四川、两广也曾去来,不曾见你这般卖弄。”
杨志道:“如今须不比太平时节。”
都管道:“你说这话,该剜口割舌,今日天下恁地不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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唇枪舌剑,谢秘官腔一打,杨营长还真不是对手。如此一来,底下人有谢秘撑腰自然更不会买民愤极大的杨志帐了,杨营长就算再不情愿,也只能默认众人在黄泥岗上休息。至此杨志的领导权威已经十去八九,这为生辰纲被劫打下了伏笔。

生辰纲被劫一幕,不用赘述,晁盖吴用做局,骗杨志一行喝下药酒。杨志虽然开始反对买酒喝,但谢都管劝杨志,“那贩枣子客人已买了他一桶酒吃,只有这一桶,胡乱教他们买吃些避暑气,冈子上端的没处讨水吃。”时,权威已失的杨志也不好坚持,这一方面是因为杨志已经控制不住手下,另一方面则是亲眼看到刘唐喝过一瓢这桶酒,结果连自己都喝了一瓢,中计倒下。

生辰纲被劫之后,谢都管的第一感就是悔不听杨营长的话,但这种愧疚感并没有维持多久。发生这么大的事,肯定要追究责任,首要考虑的不是后悔,而是如何推卸责任逃过处罚。本来杨志就是最高责任者,而且又逃跑了,因此众人一起把责任推到杨志身上是唯一自保的方法。于是大家统一好口径,再见到梁中书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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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告道:“不可说!这人是个大胆忘恩的贼! 自离了此间五七日后,行到黄泥冈时,天气大热,都在林子里歇凉。不想杨志和七个贼人通同,假装做贩枣子客商。杨志约会与他做一路,先推七辆江州车儿,在这黄泥冈上松林里等候,却叫一个汉子,挑一担酒来冈子上歇下。小的众人不合买他酒吃,被那厮把蒙汗药都麻翻了,又将索子捆缚众人。杨志和那七个贼人,却把生辰纲财宝并行李,尽装载车上将了去。现今去本管济州府呈告了,留两个虞候在那里随衙听候,捉拿贼人。小人等众人,星夜赶回来告知恩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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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杨志一节外,前后细节大致不差,就这样把黑锅全留给了杨志一人背了。

按理说谢秘书作为整个押送队伍的第二把手,又是充当监督者的角色,生辰纲丢失多少有些责任,然而事后却没受到任何惩罚,一方面是本身后台硬(蔡夫人的人),另一方面群众关系好也是一个原因。

不过生辰纲被劫,作为谢都管当事人之一虽有责任,但并不重大。自从梁中书接受了杨志派10名士兵运货的建议(具体分析请参阅《黑话水浒》智取生辰纲一章)就注定了这批货凶多吉少。倘若没有谢都管,可能士兵们到不了黄泥岗就早已失控了,就算在黄泥岗上,最终同意大家喝酒的决定还是杨志做的。更何况就算不喝药酒,以当时杨志一行的疲态,晁盖吴用等人要硬抢又有何难。

谢都管倒是个的很老练官场人物,体恤下属,深得群众的热爱;政治手腕高超,一开始能隐忍退让,翻脸后几句话就把杨志搞得没脾气;知道进退,其选择与杨志翻脸的时机恰到好处,正是杨志民怨沸腾而局面失控的时候;做事有分寸,即使翻脸后表面上仍尊重杨志依旧由杨志做重大决定;最厉害的是,一旦出事危机处理漂亮,关键时刻懂得推卸责任,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而且还不是自己而由群众自发出面。这等道行是每个有志官场的人士不可不修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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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
 楼主| 发表于 2011-6-20 13:22:47 | 只看该作者

泊外小人物 - 何涛

何涛的身份是济州府三都缉捕使臣,相当于现在的济州市公安局长。因黄泥岗地处济州府,所以生辰纲案发后,破案的重任就落到何涛身上。由于蔡总书记和梁总政委纷纷施压,济州市的压力非常大。于是市长就责令专案组长何涛限期破案,否则就撤职查办流放他乡。


在《黑话水浒》的智取生辰纲一章中,无斋主人曾经分析过,吴用的设计拙劣不堪,漏洞百出。凭良心说,这案子要是放在今天,随便让哪个稍微有些经验的公安干警负责此案,定能轻轻松松破案。然而我们的何局竟然束手无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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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阶下一人声喏,立在帘前,太守道:“你是甚人?”那人禀道:“小人是三都缉捕使臣何涛。”太守道:“前日黄泥冈上打劫了去的生辰纲,是你该管么?”何涛答道:“禀复相公:何涛自从领了这件公事,昼夜无眠,差下本管眼明手快的公人,去黄泥冈上往来缉捕;虽是累经杖责,到今未见踪迹。非是何涛怠慢官府,实出于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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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局所作的仅仅是派人到黄泥岗上去调查抓人,堂堂济州地区的警界一哥,应该是六扇门里历尽千辛万苦才走到这个位置的,其办案思路也忒过幼稚简单了一点,完全一点头绪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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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何涛领了台旨,下厅前来到使臣房里,会集许多做公的,都到机密房中,商议公事。众做公的都面面相觑,如箭穿雁嘴,钩搭鱼腮,尽无言语。
何涛道:“你们闲常时,都在这房里赚钱使用;如今有此一事难捉,都不做声。你众人也可怜我脸上刺的字样。”
众人道:“上复观察:小人们人非草木,岂不省的?只是这一伙做客商的,必是他州外府深山旷野强人遇着,一时劫了他的财宝,自去山寨里快活,如何拿的着?便是知道,也只看得他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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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独是何局,其手下也尽是些酒囊饭袋,只会推托没有线索,案子难办,却对现成的这么多线索视而不见。这个案子真的这么难破吗?其实不然,信手摘来就有无数线索及可供调查的方向。

案发经过大致是,黄泥岗上7名贩枣客人和一名卖酒的骗杨志一行喝下蒙汗药酒,用装运枣子的推车将生辰纲的金银珠宝运走。

第一,7名贩枣客人的枣子来源,什么样的枣子,哪里买来的,或是什么地方种的?从这里入手多半可以查到案犯的身份。

第二,酒又是什么样的酒,私酿的还是官卖的,私酿是谁酿的,哪里酿的,官卖的是哪里买的,哪一批酒?

第三,杨志一行与案犯对过话,从口音中不难区分卖酒的白胜是本地人。只要把本地最近酿过酒或者到官卖店买过酒的小混混过一遍,不难查出白胜。

第四,运输工具运枣车的行踪,是否有目击者,7人推着大车还是很醒目的。

第五,大名府留下两名参谋(虞候)配合破案,案犯的相貌都已经知晓,应该能大致还原基本长相。其中至少赤发鬼刘唐的长相怪异,红头发并且有朱砂印记,在黄泥岗上也是出力表演的一人(在下药的酒桶里淘一瓢酒喝),参谋们应该印象深刻。画影图形,注明明显特征,分发到邻近州县,并公告举报有赏。刘唐这样有明显标记的人一定会很容易被指认出来,比方说与刘唐交过手的雷横就一定能认出,就算雷横顾及牵涉到晁盖不愿意这么做,见过刘唐的雷横手下也应该会举报。

第六,案发时间是中午,以黄泥岗为中心画一个圈,清查周围内各旅店,并逐步扩大范围。按水浒上说,当时的旅店是实行登记制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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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是官司行下文书来,着落本村,但凡开客店的,须要置立文簿,一面上用勘合印信;每夜有客商来歇宿,须要问他:‘那里来?何处去? 姓甚名谁?做甚买卖?’都要抄写在簿子上。官司查照时,每月一次,去里正处报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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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此可以索定案犯到底是哪一带的人,若是外来劫匪必然要有地方吃饭休息,如此便会有线索,确定范围后就可以地毯式搜查,这样天字第一号大案,市县行政当局一定会在人力物力上全力配合。如上两条所说,7名大汉推7辆大车,还是非常醒目的,特别是其中还有一位红头发朱砂印记这么特征明显的人。从水浒描述上看,东溪村到案发现场黄泥岗有相当一段距离,步行要超过一天,而晁盖等人也的确曾在旅店住宿。

第七,销赃渠道,留意各赌场妓院,和其他可能的销赃场所。案犯劫了货后多半要变现来消费。

可惜何局却毫无作为,底下的其他公安也无人出一言建设性意见。幸好何局有个好弟弟何清。与何局不同,何清倒是个天生干刑侦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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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清道:“不瞒哥哥说,兄弟前日为赌博输了,没一文盘缠,有个一般赌博的,引兄弟去北门外十五里,地名安乐村,有个王家客店内,凑些碎赌。为是官司行下文书来,着落本村,但凡开客店的,须要置立文簿,一面上用勘合印信;每夜有客商来歇宿,须要问他:‘那里来?何处去?姓甚名谁?做甚买卖?’都要抄写在簿子。官司查照时,每月一次,去里正处报名。为是小二哥不识字,央我替他抄了半个月。当日是六月初三日,有七个贩枣子的客人,推着七辆江州车儿来歇。我却认得一个为头的客人,是郓城县东溪村晁保正。因何认得他?我比先曾跟一个赌汉去投奔他,因此我认得。我写着文簿,问他道:‘客人高姓?’只见一个三髭须白净面皮的抢将过来,答应道:‘我等姓李,从濠州来贩枣子,去东京卖。’我虽写了,有些疑心。第二日,他自去了,店主带我去村里相赌,来到一处三叉路口,只见一个汉子挑两个桶来。我不认得他。店主人自与他厮叫道:‘白大郎,那里去?’那人应道:‘有担醋,将去村里财主家卖。’店主人和我说道:‘这人叫做白日鼠白胜,他是个赌客。’我也只安在心里。后来听得沸沸扬扬地说道:‘黄泥冈上一伙贩枣子的客人,把蒙汗药麻翻了人,劫了生辰纲去。’我猜不是晁保正,却是兀谁!如今只捕了白胜,一问便知端的。这个经折儿,是我抄的副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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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清对罪案感觉敏锐,特别是抄下副本,更是令人佩服,要知道能够在罪案发生之前,产生某种预感并主动收集证据,正是一个优秀警察难得的素质,况且何清当时只是个混混,并不是公安人员。案发后,何清推理准确,从蛛丝马迹上一下子就推断到了正主儿晁盖,而且提议的“如今只捕了白胜,一问便知端的”正是破案的突破口。不得不说,就作为一个公安的基本素质而言,何清比乃兄何局及其任何一个手下强太多了。然而何清却是一个为何涛所看不起的整天混迹赌场的小混混。

无斋主人曾经在《黑话水浒》中多次提到,皇朝末年,一个普遍现象,就是朝廷充斥无能颟愚的官僚,而真正的才智之士却被迫沦落在体制之外。何氏兄弟职位与才能的错位,正是那个时代的写照。

在弟弟何清的帮助下,生辰纲一案终于获得了重大突破,简单说来,济州市长通过审讯白胜知道主犯是晁盖,于是命何局连夜带20名精干人员前往郓城县逮捕晁盖归案。然而这位何局的做法,更是令人啼笑皆非。

首先,何局到了郓城后,没碰上县长,却遇到宋江,而与宋江喝茶时,何局原原本本告知来意,并让宋江从从容容地去报信。若说何局不知道保密的重要性,那倒是冤枉了这位济州警界一哥。

一同何观察领了一行人,去时不要大惊小怪,只恐怕走透了消息。星夜来到郓城县,先把一行公人并两个虞候,都藏在客店里,只带一两个跟着,来下公文,径奔郓城县衙门前来。


何局见到宋江时,反应是“倒地便拜,说道:久闻大名,无缘不曾拜识。”,宋江的大名无非是江湖上的大名,何局作为资深警界人士,对此毫不担心宋江是否游客能泄密,实在是不太应该了。

其次,郓城县府派出大队人马由县公安局长(县尉)带领雷横朱仝两位刑警队长前去东溪捉拿晁盖,然而这么大的事,何局竟不亲自前往,却留在县衙等消息。照理说,何局亲自从市局带了20名精干公安前来郓城县,就是为了此事,而且这件事还关系到他自己的前途和身家性命,实在令人费解。否则,县局局长带雷横负责前门,何局亲自带朱仝负责后门,雷朱两位队长要放水就不容易了。

最后,单独负责后门的朱队徇私,晁盖等逃脱。济州市则动用了500武警警力由何局指挥前去石碣村围捕。而身为围捕总指挥的何局,竟然被晁盖一伙耍得头头转,最后亲自坐一小船前去探路,结果被阮氏兄弟活捉,围捕失败,自己也被晁盖等人割了耳朵放回。

何涛此人,无勇无谋无能,并不具备从事刑侦工作的基本素质,竟然担任济州市公安局长,负责整个地区的治安,而其手下恐怕连何涛还不如,由此也可以想象得出当地(梁山周围)的治安状况了。腐败的官府,横行的黑道,无能的警方,又让老百姓何去何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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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6-20 13:23:20 | 只看该作者

泊外小人物 - 韩伯龙

韩伯龙在水浒中是个昙花一现的小人物,刚刚出场就被李逵杀了。前后过程施大爷总共用了二三百字,但却十分有意思。


关胜投降梁山,大名府城破之后,蔡总书记急怒攻心就派了水火二将单廷圭、魏定国再率大军征讨,李逵请缨而宋江没有理睬他。李逵使小性子就一个人下山走了。途中来到了韩伯龙的酒店。

韩伯龙也是黑道上的一名大哥,当时梁山在道上已经如日中天,黑道分子纷纷投靠。韩伯龙也找了朱贵做引荐上梁山。王伦时代梁山不过是个几百人的小帮会,受招安时已经有10万之众,其中相当大的一部分应该就是像韩伯龙这样来投效的。不过区别是,那些只能当小喽罗,而韩伯龙似乎有资格在忠义堂上坐把交椅。

韩伯龙怎么会开酒店的呢?按施大爷的解释是“原来韩伯龙曾在江湖上打家劫舍,要来上梁山泊入伙,却投奔了旱地忽律朱贵,要他引见宋江。因是宋公明生发背疮,在寨中又调兵遣将,多忙少闲,不曾见得,朱贵权且教他在村中卖酒。”

其实这段很可疑。根据何心先生的水浒年谱,宋江发背疮应该是宣和元年(1119年)十二月的事情,而收水火二将则是在宣和二年(1120年)二月,因为破大名府是元宵夜(正月十五)而起兵打东平东昌府是三月初一。也就是说长达两个多月的时间内,宋江一直没有“空”见这位前来投靠的外地黑道大哥韩伯龙,这似乎很不符合宋江一贯礼贤下士讲义气的“形象”。其实真正原因是举荐人朱贵身份太低,说话没分量,而老韩也没有什么宝物奉献,宋江根本就没把这位韩大哥当一回事。相比其他人,比如戴宗引荐的杨林石秀,张清引荐的皇甫端,自动来投效但献宝马的段景住,韩伯龙的待遇实在是忒差了一点,只能在作为梁山情报站的酒店里先当个外围义工。估计如果运气好的话,可能在地煞最后几个位子中排一个(朱贵日后才排名93,韩要是上了梁山顶多是个开酒店从事情报工作的小特务,能挤进108人就算烧头香了)。不幸的是他遇上了杀人魔王李逵。

李逵到了酒店里胡吃海吃一顿,照例不给钱就要走。李老大到酒店白吃白喝哪还有付钱的道理,可惜韩伯龙这个新开店的不懂规矩(这点朱贵有责任,没有向老韩说清楚),仗着自己是梁山的外围成员,竟然在太岁头上动土向李爷要钱,还大言不惭地说他妈的梁山开的酒店你也敢闹事,不想活了?李爷心想,“俺梁山哪有你这号鸟人”,量出招牌武器板斧(这个套路放在今天的黑帮影片中,就是大哥上酒楼吃饭,买单的时候把枪拍在桌上充当饭钱),韩伯龙还是有眼无珠不买帐,结果当然是李爷很生气,后果很严重,一斧砍了老韩。

坦率地说,这件事上固然李逵比较滥杀,但韩伯龙自己也要负相当大的责任。首先,老韩大哥当惯了,做人比较嚣张,没想到梁山界面上的大哥们哪个不是嚣张的主,李逵更是嚣张的祖宗,就好比一个小县长在县城里可以称王称霸,跑到北京也去牛气冲天,显然会死得很难看。其次,既然要投奔梁山,怎么能事先不做好功课?当时梁山已经做了很多轰轰烈烈的大事,小的如祝家庄,曾头市就不说了,大的如数败政府军,州府如青州、华州、高唐州、大名府都扫荡过。从江州劫法场开始,哪一次李逵不是杀人如麻,逵哥的狠名声在江湖应该是很响的,韩伯龙没有理由不知道这位宋江手下的头号马仔。特别是看到他的招牌武器两把板斧之后,又在梁山边上,还不能联想到李逵就很不该了。这时要能从板斧上猜到是李逵,只要倒头便拜,说声莫不是人称黑旋风的李逵李大哥,估计梁山108把交椅中就少不了老韩这一把了。最后,还得要说老韩自身的功夫不过硬,若李逵的一斧子偷袭,老韩能躲过并一跤把逵哥扑到,比如后来的焦挺,那么也能够化险为夷到梁山上坐把交椅。如能有日后排名22的宋江头号心腹做引路人,老韩的梁山之路也会平坦得多。

韩伯龙的在水浒中的短暂经历,揭示了投奔和加入某团体、组织或机构最基本的几条原则,第一,要有强有力的引荐人,第二,自身素质要过硬,第三,事先一定要做好对该团体、组织或机构的调研工作。最后一条也是最重要的,就是始终要牢牢记住,Don't count your chickens before they're hatched, 即在真正成为一名成员以前,任何offer(许诺?)都不是真的。韩伯龙其实就是死在这条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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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
 楼主| 发表于 2011-6-20 13:23:50 | 只看该作者

泊外小人物 - 何九叔

何九叔是阳谷县火葬场的一位殡葬工,水浒上叫做团头,地位低下。但这么一个小人物,却是武大命案的一个重要人证,而且还掌握了关键性的物证。何九在处理这件事上,手法老到,值得一书。


武大命案的详情就不用多说了,潘金莲同西门庆勾搭成奸,被武大郎撞破后,奸夫淫妇联手将武大毒死。这个案子本来对西门庆来说要摆平并不困难,阳谷县药业集团董事长,成功的民营企业家,阳谷县黑白两道平趟,据另一部有关这段风月故事的小说《金瓶梅》,西门老板背后更有东京高官的背景。如果武大仅仅是个街头卖炊饼的小小个体户,这件案子显然不会让西门董事长挂心,然而武大有个好弟弟武松,在阳谷县担任公安局刑警队长,也算地面上一个有能量的人物,所以西门董事长也不能掉以轻心。

因为这件案子,牵涉的双方在阳谷县都是实力人物,所以突然间小人物何九叔就变得非常重要。

案发之时,武松正在外地出差,西门老板和金莲小姐希望毁尸灭迹消灭罪证,就用最快的速度办理了武大的丧事,并找到了何九,希望早日将武大火化,并且封口。且看西门董事长是如何操作的:

西门老板先是请何九吃饭,这首先就让何九怀疑,以一个阳谷县呼风唤雨的大人物突然找自己这么个低下的殡葬工吃饭,岂不奇怪?水浒上说何九的反应先是受宠若惊,“何九叔道:小人是何等之人,对官人一处坐地?” 然后自然而然的产生怀疑,“何九叔心中疑忌,想道:“这人从来不曾和我吃酒,今日这杯酒必有跷蹊。”当西门庆拍出10两银子让他在处理武大尸首的时候,“ 只是如今殓武大的尸首,凡百事周全,一床锦被遮盖则个,别无多言。”,何九叔就是傻子也知道中间有猫腻,因此推托不敢收,这时候西门庆再来硬的一手,“九叔不收时,便是推却。”,意思是你要是不收,就是敬酒不吃罚酒,跟我西门庆过不去。言下之意,你就走着瞧。何九小小一个殡葬工,又深知西门庆在阳谷县的实力,没有其他选择,“那何九叔自来惧怕西门庆是个刁徒,把持官府的人,只得受了。”

从技术细节上来讲,西门老板做的可圈可点,恩威并施,迫使何九不得不收下银子,10两银子相当于今天3000元人民币,对何九这样一个社会底层的殡葬工来说也应该是不小的诱惑。

何九到了潘金莲家,一眼就看出武大是被毒死的。这下何九就非常为难了,要是平常人,何九也许就昧着良心黑一把了,但武大后面还有打虎英雄武松,阳谷县公安局刑警队长,也是个不好惹的主,如果说西门老板不可得罪,难道刑警队武队就能轻易得罪嘛?何九完全明了这事的棘手,“武大有个兄弟,便是前日景阳冈上打虎的武都头。他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男子,倘或早晚归来,此事必然要发。”一个小人物夹在阳谷县两大势力中的确为难。

何九叔的太太也是个相当精明的,就给何九出点子,让他想办法偷下物证,并不要动用这10两银子,如果武松找上门来,就实话告诉武松,如果武松不来,就帮西门庆遮掩过去。何九赞道,““家有贤妻,见得极明!”就按老婆的吩咐,偷了武大烧黑的骨殖(可以证明是被毒死的),并和西门庆的银子收在一起,准备看武松回来后,再做下一步打算。说句题外话,一个小市民家庭要想能安安稳稳过日子,老婆是关键,正因为何九有这么为识大体的太太,他才能安稳的渡过这次危机。如果何太太贪图这10两银子的小利,恐怕何九叔就会成为武松的刀下之鬼。

果然武松回来了,发现哥哥死亡的很多疑点,并找到了何九,武松也请何九喝酒,来到酒店,手下两个公安干警把风,武队拔出刀来插在桌上(搁现在就是拍出手枪),对何九说,“小子粗疏,还晓得‘冤各有头,债各有主’。你休惊怕,只要实说,对我一一说知武大死的缘故,便不干涉你!我若伤了你,不是好汉!倘若有半句儿差,我这口刀立定教你身上添三四百个透明的窟窿!闲言不道,你只直说我哥哥死的尸首,是怎地模样?”,武松说这话的时候一定是一脸杀气,先前何九已经“面色青黄,不敢吐气”,现在看武队的模样,那还敢乱说,马上把骨殖取出交给武松,并证明武大是被毒死的。然而当武松问起潘金莲奸夫的时候,何九叔还是留了个心眼推说不知。水浒上说“武松道:“奸夫还是何人?”何九叔道:“却不知是谁。小人闲听得说来,有个卖梨儿的郓哥,那小厮曾和大郎去茶坊里捉奸。这条街上,谁人不知。都头要知备细,可问郓哥。” 前有西门庆送钱给何九让他遮掩,况且郓哥捉奸已经人所尽知,而且水浒上又说,武大被火化后,“且说西门庆和那婆娘终朝取乐,任意歌饮,交得熟了,却不顾外人知道,这条街上远近人家,无有一人不知此事。”,何九岂能不知道这奸夫就是西门庆?这就是小人物的智慧,现在武松逼他,他不得以说了这些,但内心深处还是不敢得罪西门庆的,所以就将郓哥抛出来,让武松去问郓哥去。

至此从法律角度来说,武松掌握了本案的所有关键,何九、郓哥的人证,何九保留的武大被毒死的骨殖,和西门庆的10两银子,如果司法公正的话,西门庆和潘金莲应该是难逃法网。但由于西门财团金钱的力量,阳谷县公检法当局还是做出了不立案的决定,迫使武松最后不得不自行执法,这就是另话了。这也说明了何九对武松有所保留是明智的。

何九在武大命案的短暂经历,充分体现了社会底层人民在夹缝中的无奈和小人物的生存智慧。对何九他们而言,无所谓正义,在险恶的社会中如何保护自己,使自己避免在强势集团争斗中受到伤害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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