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拉沐沦访旧

人生如是初见

刚出门，就与阳光中一阵喜雨打了个照面。雨后，微风中含着露水和泥土的清香。

带一把雨伞，一个水壶，和一个久已期待的愿望，踏一路歌声，独自去拜访我的故旧。

那座老石桥、那座古庙是我先要拜访的老者。老石桥呀，你是一位备受尊敬的老人，在这湟源水流上已经站立了几百年了吧？你曾把多少人马车辆渡过对岸，滚滚东去的河水流向远方，你依然弓腰背朝天。现在你的旁边一座新桥替代了你，你真的好好歇一歇吧。青春年华你献给了悠悠岁月，现在老了，要老有所乐，看看清晨太阳在水中的光影，看看夜晚月亮在河里的倩影，看看新桥上新来的人影车影，看看鱼儿游，听听百灵唱。你的旁边不是还有一座古庙吗，常和他去唠唠吧。

那座古庙，和我拜访过的石桥比邻，大概是有了桥，也有了庙吧。古庙啊，你承担了多少风雨？有多少人到你的屋里取暖过夜，有多少人在你的檐下遮风避雨？光阴荏苒，你换发了青春，你要惦着老桥呀，别忘了和他说说话！

沿河上溯，百灵认出了我，吱吱，吱吱吱吱，亲切地和我打招呼；水草想起了我，弯下腰向我致敬。这里的每一棵柳树都是我的旧交，它们迎风摆动，频频向我招手。我钻进柳树丛，听它们把过往述说。听着听着，我真想变成一株柳树，和它们一起守护河岸，和它们一起看世事的变迁。

西拉沐沦的一切，没有哪一个不是我的故旧。我充满感激地跟他们打招呼：赛拜侬（蒙古语，您好之意。下同），清澈的河水！你蜿蜒曲折，流淌千里，孕育了一方文化；你掬一弯清色于我，是说“君子之交淡如水”吗？赛拜侬，灵动的白票子！你欢快地摇动着尾巴，是有什么喜事告诉我吗？赛拜侬，可爱的小蝌蚪！你们你追我赶，是在跑马拉松吗？赛拜侬，滚滚的浪花！你愉快地舞着，是在追逐梦想吧？喂，健壮的小牛，你傻傻到地瞅着我，是眼生吗？你欢蹦乱跳的样子，我可记得。

折一枝柳枝，持于手中，我端详那柳叶，从那细细的叶脉中，我看到了生命的奇迹；取一把沙土，捧在手里，我仔细分辨，从那细小的颗粒中，我看到了自然的演进和生命的归宿；在它们成为沙粒的过程中，我看到了人在告别中那简朴而庄重的仪式；捡起一块河卵石，握在手中，从那光滑的表面和渐渐变小的经历中，我看到了岁月的年轮和生命在这年轮中的脆弱和坚强。

忽然，几朵白云飘过来，和西拉沐沦河岸边的群羊遥相呼应：白云朴实、纯净、楚楚动人，群羊肥硕、可爱、欣欣可人；这不是彗星和地球接吻后的结晶吗？这不是人类得意延续的保证吗？想到此，我潸然泪下。

太阳快落山了，西拉沐沦河岸边的树林里传来了“哞——哞——”的叫声，树上落了一群归鸟。我也应当告别我的朋友回家了。我回眸河畔，环顾四野，轻轻挥手：“朋友，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