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猫》

老罗

正文
第〇章  设定
从第一次上载《猫》这篇文字到现在也有些时候了，这里需要对文中设定做些说明。
首先是主角，它为什么是只猫？因为猫比狗弱小，却比老鼠要强大得多。就好像这个世界中的一份子，总有比自己强大的人，但弱小的人也不少。身为主角的Ai正是扮演着这种中间阶层的角色。我试图以此表达 ‘大多数人’心态的一种。
另外，猫的名字定为Ai是为什么呢？这里有两重意思。一是‘诶’的发音，它最早的主人根本没给它起名字，只用‘诶！’，‘喂’这样的语气呼唤它，算是个可怜的设定吧。第二层意思是‘I’‘eye’，也就是‘我’‘我的眼睛’‘我的视点’之意，通过Ai的视点我试图表达‘客观’这种观点，也就是不加修饰地将事实呈现，让每个读者有权利用自己的眼光评价小说中发生的事实。
全文中几乎没有对话，因为我想呈现出一种客观的世界。也就是说文章没必要被作者个体的思想所左右，一切都受限于客观存在与基本设定。



第一章  家
啪～
不出众的杂毛猫Ai根据这再平常不过的噪音迅速找到自己的食物。熟悉的瓷碗半边破缺，裂缝中渗出没有油水的混合汤汁。眼见耽误等同浪费，Ai开始狼吞虎咽。即使它自己也承认这略带酸臭的东西味道远不如茅坑里的老鼠，但既然是白送的晚餐总不能就此浪费。何况这每天一顿的杂烩是它做为中产接济的有力证据，是值得在穷朋友面前炫耀的资本所在。
事实在于，房主的剩饭只能被视作饭前点心，此后Ai需要长途跋涉十数公里在一群垃圾堆成的山岭间找寻称心的猎物。Ai在这里结交上许多同类朋友，甚至还与一只喜欢颤抖尾巴的大猎犬‘冲击者’成为哥们，只是今天它没有出现。就在最近，垃圾场的所有居民都变得躁动起来，原因是大量宠物被主人抛弃，它们逐渐将这里视为自己的安身立命之所在。正是这批新移民，使得原本和平安逸的垃圾场的竞争日趋残酷。
说到此就不得不提富家出来的那批肥猫，数量不多但体重不小。它们用手段号召所有猫听从他们号令，因此在本地造成极大反响。大多数猫并不认同这一做法，但也有激进分子乐于巴结，于是肥猫派倒也占据了两个山头。即使从领土角度出发肥猫派只占据垃圾场全境的很小角落，甚至可以忽略不计，然而由于肥猫派中坐头几把交椅的那些老大均是未被逐出家门的富家宠物，也自然具备惊人的财力。于是他们拥有足够的食物改善队员的伙食，提高团队凝聚力、战斗力，同时快速扩充队伍，使肥猫派不断壮大。
肥猫派的恶劣影响不只于割据原驻民土地，更在于帮派观念的繁荣。现在，只要是三五只野猫聚在一起，总要推举出一名代表。这样，每个山包都有了自己的归属，别猫擅自进入，非伙拼不可收场。Ai起初无意于拉帮结派，但随着地域划分的日趋明确，已难于在这片土地上立足。形势所逼，找上几十个穷哥们，在偏僻洼地上也划出自己的势力范围，取名‘笨猫帮’。
这几十猫中，Ai竟能坐上第二席交椅。带头黑哥说它机敏过人，军师之位非它莫数。其实这里还有个心照不宣的秘密，几十猫中除它之外均是贫困户——黑哥也想给自己留条后路。Ai坐上第二把交椅以来一直没太多事可做，因为当下正是食物旺季，垃圾场内的斗殴现象也并不十分频繁，算是个和平时期。
既然是来之不易的和平，自然得好好享受一番。Ai很轻易地在耗子群中捉住只腿短的背背（背背＝背运者），漫不经心地打起哈欠任由老鼠磕头求饶。——此前它已经补充了足够的蛋白质及其它微量元素。既然猎物向自己求饶，总不能抹煞对方的美好愿望。于是拉上黑哥和几个小弟，对这只耗子进行了一次从体能到精神的全面训练与考察。最后还为它颁发了全科证书和用酒瓶盖做的勋章。
目送全科证书获得者隐身于几丛黄叶菠菜之后，众猫深为自己的仁慈所感动。几对猫小弟相互搂抱，竟哭出眼泪。至于是被Ai的仁慈感动还是因放弃到嘴的午餐而以眼代嘴流口水就不得而知了。不管怎么说，那只受到特训的老鼠都会终身感激Ai，因为这一经历使它余生都再未被抓过。甚至到年迈时，它还无数次向晚辈炫耀自己的勋章，同时建议它们去接受同样的特训课程，只是到最后也无一鼠报名参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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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过两个月的艰苦努力，‘笨猫帮’的威名也渐渐显露。近日又在与‘疯爪派’的艰苦谈判后成功以两个油黄盐蛋和十只老鼠的大手笔并购下‘疯爪派’，终于有了个自己的山包做根据地。其实这次并购行为还有个附加条款：沿用对方帮派名。对方宁可以牺牲掉额外两枚盐蛋以及八只老鼠，却在这一点上丝毫不肯退让。最后还是Ai提出折中方案，将新组织定名为‘笨爪帮’，方案才终于得以通过。
天有不测风云，猫有阴晴圆缺。第二把交椅这板凳还没坐热乎，一把被主人抓起扔进竹笼中。——它及时地为主人提供了急需的金钱。正可谓养猫千日，卖猫一时。

第二章  千岁女巫
自从被卖进这牢笼，Ai就没见大见过人。独自在屋梁上歇息，掐爪算来也有十七八天吧。楼下的老虎兄最近脾气不好，有事没事骂Ai出气。说也难怪，管理员上次送饭是三天前的事了，以己度人，如果Ai头顶有只捉不着的老鼠，大抵也会如此漫骂吧。想到老鼠，不知不觉口水淋老虎一头。
Ai从不否认猫与老虎同属猫科动物的事实，但这实在不等于它愿意与这位远房亲戚同枕共眠。可天不随猫愿，于是它还需要与老虎兄共处相当长一段时间。在此期间为了不伤害双方之睦邻友好合作关系，Ai自然要拿出主人公姿态主动提出让步。于是虎兄拥有全部地面空间，屋梁则由它接管。Ai向其它同牢声称这是为了领土内和平与发展的伟大让步！
只是让步总有个承受范围问题，于是关于解决虎兄饥饿问题的谈判便一直未取得任何突破性进展。虽然其后虎兄又提出十数套折中方案，但对于相信自己是高智商动物的Ai来说缺胳膊少腿的日子更远远不如直上西天。谈判彻底僵持，双方关系同时急剧恶化。老虎开始公开指责Ai的不开化思想，同时联合隔壁牢友共同通过对Ai实施口粮制裁的提案。之后两天，牢笼彻底寂静，大家都在等待食物的出现。
送粮的牢笼管理员显然是个熟手，能在完任务的前提下尽可能少分配食物以便终饱私囊，同时又能成为饥猫们眼中的救世主。这不，到第四天上头，群猫已饿得不敢挪步，我们这位救世主适时地闪亮登场，顿时被眼冒金星的众猫视为饭神下凡。三轮膜拜后领到自己那份粮食，嘴中噎住心里还不住为我神祈祷。
既然有那么些相信神佛的，也必有不少人从中得些好处。管理员四处大量，老虎立刻做出乖宝宝模样。瞧它缅典地舔舔爪子，装出副淑女模样，Ai一眼瞧去就知它没吃饱，着实感叹山中之王怎么就浑出这副德行。鄙视归鄙视，该佩服的地方还是得多多学习。别看它一副忸怩样，管理员真还买这帐，竟然将剩下的肉食全放在老虎跟前。
老虎大吃特吃，睡着了还不住打着饱鬲，雷霆般令邻居们难以入眠。晚些时候又有其他几名管理员进来，竟舒舒服服地让人抬走。目送老虎，想到自己大概后半被子都要在这鬼地方渡过，Ai顿感悲从中来。
人生是平淡的，但只有在平淡的人生中才能体验人生的平淡。这句话用在Ai的‘它’身上有些抬举的嫌疑，不过除了吃饭睡觉大小便也确实百无聊赖的平淡。Ai爬在地上打几个哈欠玩，竟然怀念起老虎兄在此时候的刺激感来。
楞坐一日如等三秋，如果管理员这时能给表演个节目就完美了。刚想着呢，一大团东西被管理员扔进来。表演么？包袱里变出个老虎头来。Ai也佩服自己眼睛，老虎兄什么时候也扎起小鞭子来。满脸的毛被剃个精光，还涂上比核桃壳还厚的粉底。终于了解人面狮身像的奥妙了……
说正经的，虎兄眼神不对。Ai大惊下立即遵守友好条约，照惯例飞身向屋梁上窜。也不知虎兄有些什么遭遇，对付Ai也用上了新学的招数，挺起铁头往笼上猛撞。这笼本是钢丝制成，撞击下剧烈震动。Ai坚持良久，终于把持不住，掉下地来。管理员早已开启牢笼，虎兄疯子般冲进笼内，顺便抓起Ai抱在怀中缩入墙角。
但凡生物在死前做件大事，Ai也利用这半秒钟时间回顾了自己一身的经历。想来再次醒来时一定有天使姐姐抱着，结果睁眼正好与虎兄四目相对。Ai也不敢肯定自己是死是活，倒是对方反应更加激动一些。——老虎见它醒来顿时痛苦失声，眼泪鼻涕口水哗啦啦地向下流。
Ai以每小时三米的速度迅速接近虎兄嘴巴，越来越清晰地闻到对方恶劣的口气。Ai实在难以忍受，大叫：“要吃就吃，给老子快点！”老虎大喜，将它使劲举起，噢噢地叫起来。Ai琢磨着自己就这点几斤肉，值得那么高兴么？万万料不到老虎使劲用它身体抹脸，鼻涕口水加粉底全摸到猫毛上，杂毛猫光荣晋升为大花猫。
Ai很快发现虎兄的神经问题，因为对方称呼Ai为‘妈妈’，还一个劲地抱着Ai一同没完没了地爱添。虽然几天功夫过后也基本适应了虎兄的口臭，然而越来越强烈的危机感却开始吞噬猫幼小的心灵。究竟是什么原因使刚毅的虎兄变得只会找妈妈？这间牢笼的外边到底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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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案比想想中来得更快，在大量同牢相续走完‘出笼－发疯－回笼’的道路后Ai闪亮出笼的时间也随之来到。Ai十分确定自己将通过科学的实践观来找到同牢们发疯幕后的真正原因。
第一天是工作介绍，有位性感的巫婆穿着低胸晚礼服向它介绍了‘动物智商研究所’的现状并解释了此次工作的主要目的：通过对猫科动物的广泛研究从而找到一种能让猫使用魔法的方法。
第二天之后研究正式开始。首先是一瓶喝下去就会吐‘肥皂泡’的绿色‘果汁’，味道有点想霉老鼠肠子。然后滴上些令世界五颜六色的神奇眼药水。还有涂上能令鸡皮疙瘩成倍增长的神奇药膏，再然后吞下超高能量密度的魔法石，还后……
虽然试验期间的伙食是五星级的，Ai仍然强烈期盼回到过去那种贫苦生活中去……不！……只要能在十八层地狱的破墙角边孤独地饿死也是一种幸福啊！
第三天是个好日子，女巫的锁链被聪明的Ai轻易解开，咬她一口解恨后以99.8米每秒方的加速度连续奔跑十秒后终于逃脱追赶。

第三章  生活
雪纷纷扬扬，将城市铺成白的底色。事实证明，猫步再快也不能逃过冬天的追赶——所以Ai又饿又冷。
Ai恍恍惚惚走在大街上，嘴中大肆感谢前些日子老鼠兄们的友情眷顾，感谢因此才能赶在入冬前长出几根御寒冬毛。突然又疯狂批评没人情味的老鼠们，教育它们不要在寒冷面前退缩。何况熟话说得好，帮猫帮到底，送狗送至西，半途而废必定不是有上进心之好老鼠……。老鼠是该批评的，但被批评的老鼠却没勇气主动承认错误。无奈下Ai只得调整资源预算，将节省的口水用于对树皮草根的深加工处理上来。
话说回来，这鸟不生毛的季节里境域窘困的也不只Ai而已。瞧最近路两旁叫化子们早早收摊，可见他们最近的生意也不甚兴隆。难怪有经验的花子前辈们入冬前总要为开个分店，做点地下勾当忙个底朝天，毕竟能对这不好应付的冬季有所防备。而那些花子新手就没这么好运了，三五成群缩在避风的墙角处对抗寒冷。
街道两旁的房屋冒起青烟，有钱人家屋内看得见得春意融融。Ai强忍饥饿麻木地向前走着，不知不觉靠近一户人家，屋内的热力透过玻璃窗缓缓渗出。Ai使劲贴住窗户，玻璃立刻变凉，不禁打两哆嗦。
透过玻璃往屋内看，猫美眉百无聊赖地打着哈欠。富家火炉边懒洋洋打盹的猫美眉，鼻水口水不禁双水齐下。对方用眼角根票一眼Ai，示意‘我鄙视你’Ai急忙认错，向猫美眉身前的油炸胖头鱼瞅两眼，意为‘误会误会！我是看到这只鱼才流口水的。’猫美眉一扭头，径自上床睡觉，意为‘我还不爱吃呢！’。
Ai咽下一升又一升口水，身体越发僵硬。意识朦胧之季，突觉白光大盛，模糊间眼前竟浮现天使轮廓。天使静静而来，将食物放在它面前，又悄悄消失在光环之中。Ai顿时促电般地扑向食物，疯也似地吞嚼。
次日起床，Ai发现自己躺在垃圾桶中。瞅瞅眼前残缺不全的鱼骨头们，牙也开始隐隐做痛。自此往后，Ai发现猫美眉的家长会定时将剩余食物往外扔——回归中产阶级的感觉。
‘不劳而获’从心理上能给予心灵无法言传的美妙感觉，但白痴都知道捡垃圾次数与受鄙视程度成正比。猫美眉更明确地将Ai规为破产阶级一族，从而令它自尊受到严重打击。为此Ai多次向对方提出严正声明，要求它收回对自己的侮辱，而猫美眉却对声明置若罔闻。
但声明很快得到从野猫的踊跃支持。截至一月底已有五十猫陆续加入支持的队伍并明确对猫美眉不尊重猫之权益提出质疑，并对猫美眉施行了联合制裁行动。形势所逼，猫美眉终于答应隆重邀请Ai进屋接受道歉信。
为接受这封道歉信，Ai十三次被扫帚击中，五次被房东踢飞， 两次被开水烧伤。合计：十二次昏迷，四次脑振荡，一次退毛，一次骨折。最终因骨折放弃道歉信——生存与面子毕竟有轻重之分！更何况其他邻居的垃圾桶也早有野猫驻扎，总能朝相呼应，也就不显得格外孤立了。反正大家都一样，穷就穷点吧。
野猫们同命相联，辛辛相惜，处在一起时总能互相安慰；要么说几个笑话，乐呵乐呵，比宠物一族享受多了。最近几只德高望重的野猫长老更用冰块做出一百四十四张麻将，饭后玩上几圈，快乐更胜神仙。
别看这百把个冰块，才几天功夫便大肆流行起来。不但老猫们乐在其中，连像Ai这样的青年们也乐此不疲。猫美眉家地板近日老出现难以擦拭的爪痕便是因为它手痒的缘故了。
野猫不得擅入私人住宅，家猫却也难以跨出大门半步。且不说它们娇生惯养受不得风寒，就是撞破头也别想突破家中的玻璃，更何况它们哪有这份勇气。于是最近整个街区的住宅地板复修率与宠物们的哀嚎直线上升，此起彼伏无止无休。
为了缓解主人与他们的宠物之间的尖锐矛盾，也为了拯救数以万计的地板维修费用，聪明的Ai发明了麻将代打业务。只要你肯出血，我便以我之手代你打牌。当然，为适应不同用户的不同需求，也分高、中、低端三种市场定位。
低端方案是四只野猫在雇主宠物猫窗前自打，雇主不得指挥，只能观赏，费用为四条小鱼或等价品。中端方案有一猫帮雇主出牌，费用是一盒猫粮或等价品。高端方案则支持远程互连，允许该街区内的宠物之间的对战。高端方案由于需要远距离通讯，因而价格也十分高昂，达到五斤猫粮的可怖程度。
开设此项目不出一周就听说有家猫饿倒事件发生，这引起了街道内家猫的强烈不满。为缓解家猫对麻将代打服务的反感情绪，降低因此带来的市场萎缩，Ai以业务创始人的身份毅然决定降价策略。
降价策略十分成功，虽然饿到之家猫的绝对数量不断上升却很少听见抱怨。由此可见，抱怨内容与目的不能简单相等。
冬去春来，Ai已成为当地野猫中有名的富翁。回头再看猫美眉，已出现严重审美疲劳，不认为一身白毛比自己的杂毛更加单纯，只觉得美眉打哈欠的姿势象只蛤蟆；不觉得美眉身材婀娜，却发现它腰部一下有明显赘肉。……总之，时刻抢在对方之前将鄙视的目光投过去。
虽然已成为地区首富，Ai却怎会被这区区财富给缠住腿脚，是时候迈向新的天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