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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发表于 2009-6-13 06:47:11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乔治与吴奇       

T市的DE街是一条狭窄的只能并行两辆汽车的单行道。小街与繁忙的百老汇街相交,与最老的唐人街平行而邻,相距仅2,3分钟的步行路程。公共汽车和有轨电车在百老汇街和唐人街上川梭往来,直通地铁站,交通十分方便。
这条小街的两侧都是3层楼的独立洋房,多半已历经了百年的苍桑。我的好友吴奇租住的房间就是在这条小街的第51号楼里。楼房的外墙被涂上了暗红色的油漆,外表墙砖凹凸不平,窗户上的油漆有些脱落,门前用木头做的阶梯经过无数次的践踏磨出一个个深深的凹陷。楼房有前廊,房子的后面有一个花园,花园的外面是一个可停三辆车的小停车场。
房东把第一层租给了一个退休的加拿大老人,大家叫他乔治。他独居,老伴早已去世了。房子的两扇门里面有隔墙,把乔治家的门和二,三层用的门间隔开来,各成了一个独立体。
房东为了省事,把二,三层包租给了一个留学生,给他优惠的租金,由他负责招留学生来住。二,三层共有五个卧室,一个厨房,两个厕所,其中一个有淋浴设备。二,三层租金$1250,每个房间平均250元,包括水电费,这对新来的中国留学生很有吸引力。
由于这栋房子与中国电影《51号兵站》有相同的号数,更因为这儿总有中国留学生搬进搬出,就好像留学生的中转站,留学生们戏称它为“51号兵站”。互不相识的留学生们在这里相遇了,相识了,有的成了好朋友,至今彼此联系,时常聚会,谈起当年兵站的趣事,仍然津津乐道。
既然房子的二,三层成了留学生们的兵站,乔治先生就成了兵站的邻居。
吴奇搬进兵站后,第一次见到乔治是在一个阳光灿烂的早晨。这天学校没有课,吴奇起床后,洗漱完毕就去了后院。后院大约有六十平方米,有些花草,稍显稀疏。在朝阳的照耀下,挂在绿叶上的点点滴滴的露水晶莹闪光,一簇不知名的灌木上面好像开满了小黄花,就像戴着一顶黄色的丝绒帽子,煞是漂亮。待吴奇走近一看,才发现原来是枝头的绿叶变成明艳的黄色。吴奇正想仔细地观赏,“嘎叽,嘎叽,——” 后院的栅栏门开了,他抬头一看,有人牵着狗走进了门。
        这是一个高个子的外国人,白色的皮肤,深棕色的头发,身体略显单薄,有一点点驼背。他上身穿着一件纯棉的蓝格子衬衣,下身穿着一件米黄色的水洗布裤子,脚蹬一双白色的旅游鞋,一身休闲的装束,使他显得很有精神。他身旁的狗又高又大,两只大耳朵耷拉着,一身油亮油亮的毛看起来就像红棕色的绸缎。吴奇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颜色的狗。他想这就是乔治先生和他的狗了。
        承租人钱卫告诉过吴奇,乔治先生人很好,待人十分友善。他的大狗也很温顺。吴奇主动向乔治打招呼:
“嗨,我叫约翰,是这儿的新住户。很高兴见到你。”
        “乔治,我也很高兴认识你。” 乔治边回答边拍拍他的大狗,“这是爱迪。” 爱迪摇摇尾巴,响应着主人的话。
        “谢谢!”吴奇笑着说。乔治也点点头,带着爱迪向前院走去。
                      刚才近距离看乔治,吴奇发现乔治的头发已见稀疏,脸上刻着深深的皱纹,显示着已逝去的漫漫岁月。直视他深灰色的眼睛,感受到他的微笑,不知怎的,吴奇心里一种平静祥和的感觉,从乔治的脸上看不到那种挂在大城市人的脸上常有的淡漠。
        乔治信奉上帝。无论刮风下雨,天寒地冻,每星期日的早晨他都衣冠整洁,准八点出门去教堂做礼拜。他待人宽厚,大概也因为信教的缘故吧。
        一天已是下午时分,吴奇从学校回来,远远看见乔治在喝下午茶。他总在门前的廊子里摆着一张桌子和两把椅子。他也看见了吴奇。吴奇举起手来,刚要和他打招呼。忽然,从相邻的49号院子里窜出一条体形硕大的黑狗,两眼冒着凶光,隔着铁丝编织而成的栅栏,
        “汪,汪,……”
        向吴奇大声嚎叫。吴奇正贴着栅栏行走,被狗的嚎叫声惊吓,朝旁边跳去,差点窜到街上与刚好在这时经过的一辆小车相撞。顿时,小车的喇叭声和狗的叫声响成一片。
        吴奇的心脏扑通、扑通乱跳了起来,吓出一身冷汗。那天吴奇没有考好试,心里本来就窝得慌,心想,人倒楣,怎么连狗都来欺负?他心里的火气腾的一下点着了。可是还没容得他发作,那栋房子的女主人,一个白人老太太打开门冲着吴奇凶巴巴地喊道:“喂,你别吓着我的甜心!”真是恶人先告状。
本来卧伏在乔治身旁的大狗爱迪站直了身子,仗义执言,立即反击,几声警告就压制了恶犬的嚎叫。乔治一面赶紧制止了爱迪,一面冲吴奇摆手,“约翰,愿意陪我喝下午茶吗?”
要不是乔治出言邀请他的话,吴奇仅会的几句英文脏话,差点就脱口而出了。吴奇做了一下深呼吸,强压下心中的火气,顿了一下,回答乔治说:
“好吧,谢谢您的邀请。”
吴奇在乔治的对面坐了下来。乔治进屋里拿了一个杯子,为吴奇倒上红茶,茶香扑鼻而来。
“要牛奶和糖吗?”
“糖就可以了,谢谢。”
注意到吴奇脸上还挂着愤愤不平的表情,乔治面带微笑地说:
“约翰,我都看到了,不是你惊吓了她家的狗,而是那条狗吓着你了。何必让她和它破坏了我们的心情,不过是一个女士和她的狗,仅此而已,对吗?”
吴奇听乔治这样说,心里平和了许多。大概为了继续转移吴奇的注意力,乔治又转了话题。
“约翰,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我想谈论一下英文姓名。我的一个新移民朋友告诉我,他的名字来自字典。”
“我的名字也是。为了让我的导师和同学们叫起来容易,我就从英汉字典上找了这个名字。”
“我猜是如此。你的名字听起来像是我的同龄人。实际上,加拿大人的名字是有时代特点的。我的祖先是从英国来的,到我已经是第三代,到我的孙子已是第五代。我们可以说是地道的加拿大人了。所以对名字是敏感的。图书馆有关于起名字的书,你应该借来看看。”
吴奇还是第一次注意到这事儿。
“真的?我一定得去借来看看。”         吴奇心想,好悬,要不是乔治告诉我,我准给儿子起个老太爷的名字。
到这时,吴奇心里的阴霾一扫而空。
钱卫的太太张静从大陆办移民来到多伦多。张静的面目线条柔和,一双眼睛忽闪忽闪的,表情生动,一见面就会感到她是那种风风火火,说话直来直去,干话麻利的人。张静虽然已有过小孩,但还保持着良好的身材。孩子留在了婆婆家,她只身前来与钱卫汇合。从此,兵站又有了女人味。厨房也繁忙起来了,告别了方便面,榨菜和豆豉鲮鱼罐头三足鼎立的时代。
有一天,吴奇在楼梯上碰到钱卫,“哈哈,老兄,这回舒服了,衣食无忧了。”
钱卫是个活宝,在留学生中很有人缘。
钱卫嘻嘻哈哈,一脸谦卑的样子,“当然,当然。兄弟怎么觉得有点不那个,好像自由少——”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见有人下楼的声音。这小子一把拨开吴奇,噌,已经窜出了门。等到吴奇看到张静时,回过头来隔着大门的玻璃再往外望,已看不见钱卫的影子了。
“钱卫在说什么?”
“没听清,他说的可能是你们上海话。”吴奇的反应够快。
“对了,吴奇,我想找你帮个忙。”
“没问题,尽管讲。”
“我看你和老乔的关系不错,咱们后院还有边边角角的空地,你帮我问问,我可不可以种点疏菜?”
“我试试看,估计乔治会同意。”
“那就先谢了。”
乔治果然没意见。
于是,后院的小花园里,不再显得稀稀疏疏。很多小空档都种上了绿油油的小葱。就连与隔壁园子的围墙不到五公分的狭窄地带也被小张撒下了韭菜籽。真是见缝插针,物尽其用。
过了些天,韭菜长出来了,青青如茵,煞是可爱。
乔治在花园里碰到吴奇,问他:
“这是什么草?”
“这是一种疏菜,有浓重的味道,叫韭菜。”
“旧财?”乔治怪声怪气的重复。他现在常跟吴奇学几句中文,说是过两年一定要去中国看看。
过了几个星期,乔治来找吴奇,“约翰,旧财,整个织凿(中国制造)太厉害了。我看钱太太割掉了它们。这几天它们又长出来了,我的花快要消失了。”他的英文加着变了调的中文,也只有吴奇听得懂。
吴奇跟他到园子里一看,果然是农村包围城市的态势。韭菜在小张的伺弄下生气勃勃,昂首挺胸。再看乔治的花,在韭菜的簇拥下,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
“乔治,我和钱太太商量商量,如果您也同意,我们就把花园一分为二,把部分花和蔬菜移植一下。这样加拿大制造和中国制造就可以和平共处了。”
“那太好了。谢谢你,约翰。”
张静也觉得这办法好。星期天,兵站人员全体出动,分头工作,让菜和花各得其所。可是,结果却出人意料。
“中国制造像中国留学生,可以适应各国的环境。加拿大制造的太娇贵,这些花都,——”         乔治转过头来对着吴奇,“约翰,你怎么教我的呢,‘施交交(死翘翘)’了。”
他还在秀他的破中文。按时价,乔治的花怎么也值一百加元。吴奇看老头一点也没有生气的样子。有的老外,满口的“我的朋友,我的朋友”,一旦涉及到自身利益,脸立刻就变。乔治真是宽厚的老人。他和兵站的友谊不仅是互相帮助,也包含了宽容和凉解。
下个星期天,吴奇,钱卫,杨晓东,苏秉兴加上张静,在家人员全体出动,买了十来盆花秧种在了乔治的土地上。老人笑了,笑得那么真诚,爱迪也使劲地摇它的大尾巴。
大家慢慢都随着张静称乔治为老乔了。乔治也认可了他的新名字。他说他的中文名字是“老叫”。大家都纠正不了他,只好随他去了。老乔的心肝宝贝爱迪也成了老爱。老爱确实已经很老了。
老爱越来越愿意在门廊里趴着,懒洋洋的眯着眼睛。现在,它最爱亲热的吴奇回来,摸摸它的头,它也不再站起来了,只是有气无力地把尾巴竖起来摇摇,表示打招呼了。吴奇甚至觉得它的眼睛显出一种无名的忧伤。
在一个寒冷的冬天的早晨,吴奇正准备去听讲座,发现老乔只穿了件长睡衣,表情沮丧地站在门廊里。吴奇非常惊讶。
“老乔,发生了什么事?听说你病了,赶快回屋去。”
吴奇扶着老乔进了屋。
“走了,走了,我的甜心。走了,——” 乔治喃喃的念叨着。
吴奇知道爱迪对老乔意味着什么。他们之间的深厚感情不是一般人可以想象的。老乔的老伴走了后,只有爱迪形影不离陪着他。在乔治老年时期的照片里,没有一张没有爱迪的身影。老乔的儿子一家只有圣诞节才会来看望他。
“老乔,你千万别急,我去叫朋友一起去找。” 吴奇安慰着老人,扶着他到沙发上坐下。
安顿好老人,吴奇上楼告诉杨晓东、苏秉兴,又去叫钱卫,要大家分头出动去找老爱。张静一听老爱不见了,只穿了件毛衣就向楼下冲去, “快点,老乔准急坏了。”钱卫忙拿了件棉衣追出去。于是,大家分头去找爱迪。
吴奇到附近小街跑了一圈,没见着爱迪的影子,只好失望的走回来。他一进门廊,见老乔的门开着,里面还挺热闹,进去一看,原来老爱回来了。它半眯着眼睛,焉焉的,没精打采地趴在沙发上。老乔扶弄着老爱的头顶,眼神饱含了深情,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待大家陆续离开后,老乔对吴奇说:
“谢谢你,约翰。耽搁你不少时间。”
“没关系,它回来就好。”
“我可怜的爱迪,它快要去见上帝了。就像我老伴一样,离我而去。”老乔伤心极了。
“不会的,老乔。它不是回来了吗?”
“它今天可能出去跟它熟悉的一切告别了。我带它看过医生,医生说它太老了。我可怜的爱迪。”
看着老乔忧虑的神态,听着老乔凄凉的声音,吴奇暗下决心,一定要为老乔做点什么。
没过几天的下午,吴奇刚进了屋,张静就跑来敲门。
“吴奇,老爱死了。老乔回来后,到现在也没出屋。”
吴奇听了,赶紧抓起电话,那边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拿起电话,但半天也没说话。
“是你吗?老乔。我想喝你的下午茶,不打扰你吧?”
“你来吧”只听老乔有气无力的说。
“怎么样?”小张问。
“我这就去老乔那儿。”
吴奇和老乔在前廊里坐了下来。老乔看起来两眼无神,脸上的皱纹更见明显,好像一下子苍老了许多。怎么才能减低老人的痛苦呢?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吴奇心想我也得转移他的注意力。于是,吴奇说:
“老乔,上次我教你的几句中文,你练习得怎么样了。学不好,过两年你去中国旅游,万一到了一个没人懂英语的地方,可就回不来了啰。”
老乔脸上终于有了一点笑容。
“我就是学会了那几句中文,到没人会英文的地方,照样回不来。”
“那倒是真的。那是因为你不用功,因为你的发音不是‘整个织凿(中国制造)’,而是加拿大制造。”
“只要你跟我好好学,我保证你无论到了中国的哪个角落都回得来。”
吴奇继续深情地说:
“老乔,兵站的朋友们都希望你快乐起来。爱迪也是一样,它肯定希望主人健康快乐。它在天堂也会祝福你的。”
“我会的,约翰。谢谢你和你的朋友们。真的很感谢。”
吴奇心想,我和兵站的朋友们得更加关心老乔,设法为他找个新的小伙伴。时间和友谊会让老乔恢复过来的。上帝,请保佑老乔吧。想到这儿,吴奇自己也笑了,真是近朱者赤,大概我也应该去信教了。
        这年的春节到了。朋友们在一起吃饺子,老乔也在,在他的身边有一只白色的小狗。这当然是吴奇的佳作了。录音机里飘荡出浑厚的歌声《友谊地久天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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